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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人甚至还不甘心于西施姑娘被人利用后又被沉死的悲剧。
明代梁辰鱼(苏州东邻昆山人)作《烷纱记》,让西施完成任务后与原先的情人范蠡泛舟太湖而隐遁。
这确实是善良的,但这么一来,又产生了新的麻烦。
这对情人既然原先已经爱深情笃,那么西施后来在吴国的奉献就太与人性相背。
前不久一位苏州作家给我看他的一部新作,写勾践灭吴后,越国正等着女英雄西施凯旋,但西施已经真正爱上了自己的夫君吴王夫差,甘愿陪着他一同流放边荒。
又有一位江苏作家更是奇想妙设,写越国隆重欢迎西施还乡的典礼上,人们看见,这位女主角竟是怀孕而来。
于是,如何处置这个还未出生的吴国孽种,构成了一场政治、人性的大搏战。
许多怪诞的境遇,接踵而来。
可怜的西施姑娘,到今天,终于被当作一个人,一个女性,一个妻子和母亲,让后人细细体谅。
我也算一个越人吧,家乡曾属会稽郡管辖。
无论如何,我钦佩苏州的见识和度量。
吴越战争以降,苏州一直没有发出太大的音响。
千年易过,直到明代,苏州突然变得坚挺起来。
对于遥远京城的腐败统治,竟然是苏州人反抗得最为厉害。
先是苏州织工大暴动,再是东林党人反对魏忠贤,朝廷特务在苏州逮捕东林党人时,遭到苏州全城的反对。
柔婉的苏州人这次是提着脑袋、踏着血泊冲击,冲击的对象,是皇帝最信任的“九千岁”。
“九千岁”的事情,最后由朝廷主子的自然更替解决,正当朝野上下齐向京城欢呼谢恩的时候,苏州人只把五位抗争时被杀的普通市民,立了墓碑,葬在虎丘山脚下,让他们安享山色和夕阳。
这次浩荡突发,使整整一部中国史都对苏州人另眼相看。
这座古城怎么啦?脾性一发让人再也认不出来,说他们含而不露,阳说他们忠奸分明,说他们报效朝廷,苏州人只笑一笑,又去过原先的日子。
园林依然这样纤巧,桃花依然这样灿烂。
明代的苏州人,可享受的东西多得很。
他们有一大批才华横溢的戏曲家,他们有盛况空前的虎丘山曲会,他们还有了唐伯虎和仇英的绘画。
到后来,他们又有了一个金圣叹。
如此种种,又让京城的文化官员皱眉。
轻柔悠扬,潇洒倜傥,放浪不驯、艳情漫漫,这似乎又不是圣朝气象。
就拿那个名声最坏的唐伯虎来说吧,自称江南第一才子,也不干什么正事,也看不起大小官员,风流落拓,高高傲傲,只知写诗作画,不时拿几幅画到街上出卖。
不炼金丹不坐禅, 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幅青山卖, 不使人间造孽钱。
这样过日子,怎么不贫病而死呢!然而苏州人似乎挺喜欢他,亲亲热热叫他唐解元,在他死后把桃花庵修葺保存,还传播一个“三笑”故事让他多一桩艳遇。
唐伯虎是好是坏我们且不去论他。
无论如何,他为中国增添了几页非官方文化。
人品、艺品的平衡木实在让人走得太累,他有权利躲在桃花丛中做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中国这么大,历史这么长,有几个才子型、浪子型的艺术家怕什么?深紫的色彩层层涂抹,够沉重了,涂几笔浅红淡绿,加几分俏皮洒泼,才有活气,才有活活泼泼的中国文化。
真正能够导致亡国的远不是这些才子艺术家。
你看大明亡后,唯有苏州才子金圣叹哭声震天,他因痛哭而被杀。
近年苏州又重修了唐伯虎墓,这是应该的,不能让他们老这么委屈着。
一切都已过去了,不提也罢。
现在我只困惑,人类最早的城邑之一,会不会、应不应淹没在后生晚辈的竞争之中? 山水还在,古迹还在,似乎精魂也有些许留存。
最近一次去苏州,重游寒山寺,撞了几下钟,因俞樾题写的诗碑而想到曲园。
曲园为新开,因有平伯先生等后人捐赠,原物原貌,适人心怀。
曲园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由于这个普通门庭的存在,苏州一度成为晚清国学重镇。
当时的苏州十分沉静,但无数的小巷中,无数的门庭里,藏匿着无数厚实的灵魂。
正是这些灵魂,千百年来,以积聚久远的固执,使苏州保存了风韵的核心。
漫步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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