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五岁与七岁的模样。
“哼,谁要粉色!粉色是琪琪用的!”
“但是粉色是你。
否则,你不要的话,就打我一下,可以吗。
”安问脸上浮起傲慢赌气的神情,翻了个白眼,撅着嘴,可爱犯规,过了会儿,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到少年的模样。
小卖部的老板娘倚着柜台磕瓜子,看着两人彼此注视着对方无声地笑。
早就说安问一定是大城市的孩子,只要穿上稍好一些的衣服,就乖得像锦衣玉食、一辈子没遇过风也未遇见浪的小少爷。
老板娘心想,从未见人将翻领T恤穿得如此有气质。
安问点头,把水壶递还给他。
想起没擦过,想收回,任延却已经含住喝了。
喝水时仰着脖子,饱满的喉结上下滚动,汗顺着滑下。
安问看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像是替他擦去汗,指腹却停留在他喉结处,感受着任延的吞咽。
任延没有吃惊,但动作显然顿了一顿。
他再度喝了一口,单手按下盖子,另一手扣住安问为非作歹的手。
刚刚喝水时静垂的眼睫微掀,眼神似深潭,墨色浓稠,偏偏又似狼似鹰般,有着气定神闲的笃定。
安问被他逮住,像惊弓之鸟般颤了一下。
“别这样。
”任延松开手。
哪样?“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没有做俯卧撑?”“为什么?”安问思考着,“因为你不愿意,不喜欢被起哄出风头。
”“还有呢?”“还有……”安问的思考慢了下来,“还有……因为知道我不愿意。
”“不止。
”“不止?”安问抬起眼眸,等着他的下文。
“你躺在我下面,我会硬。
”任延轻描淡写地说。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一件令安问的世界爆炸的事。
第三十六章
“你躺在我下面,我会硬。
”任延轻描淡写地说。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一件会令安问的世界爆炸的事。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得任延脸撇向一侧。
他眸色一深,用舌尖抵了抵微破的唇角,一股轻微的刺痛像针扎,舌尖抿到淡淡的铁锈血腥味。
安问不敢置信地站着,如被人骤然扔进了水中,他不仅不能呼吸,湖水灌入他的耳朵,令他的鼓膜和太阳穴都嗡声鼓噪着,浸透了空白的、茫然的噪音。
他的嘴唇张了张,是“混蛋”两个字。
任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变态,被安问打了,他不觉得折辱,被安问无声地骂了,也不想为自己申辩,心里微微觉得遗憾,遗憾安问不能出声,否则“混蛋”两个字骂出声,该怎么好听勾人?“打我干什么?”任延拿手背蹭了蹭唇角,果然有血丝。
却是混不吝的语气。
安问羞得发抖,不知道他哪来的坦然和脸面。
他连打手语都觉得羞耻:“你耍流氓。
”
说了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这不是没有吗?”任延短暂地笑了一声:“怕当众对你耍流氓,所以干脆就没有做,怎么还打我?”真是强词夺理!安问瞪大了眼,手语慌乱磕绊:“你、你难道还要我谢谢你?”
身体的反应却控制不了,他的目光条件反射地往任延的部位看去,又猛地闭上眼睛。
任延将他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低了下来:“怎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还好意思问!安问涨红了脸,又想揍他,这次却不容易得逞,反而被任延扣住了纤细的手腕,禁锢住了:“别闹。
”
安问蹙着眉,在敞着拉链的书包里找凶器,盼盼法式小面包一颗接一颗扔进任延怀里,焦黄的香蕉也被扔进任延怀里,还有什么?棉花糖劈头盖脸地砸,带着香甜的味道。
任延被他的暴力行径砸得止不住地笑,笑得肩膀都发抖。
再没有趁手的凶器了,安问落了下风,被任延将两手都扣住:“出好气了?”安问摇头,嫉恶如仇似的瞪着他。
幸而他没有真正的仇人,否则瞪得这样子可爱,恐怕无济于事。
“那等我说完,回去再出好不好?”
任延问着,两只手的大拇指温柔但强硬地顶开的安问紧攥的拳,捏着他的手心。
他一时没回答,任延威胁:“不点头的话,就不放手,你想骂也骂不了我了,嗯?”安问在他昂贵的球鞋上踩了一脚,将手用力抽了出来。
任延又笑,两手抹了下脸,继而将十指插入黑发中,看着AJ上被安问留下的黑乎乎的泥印子:“对不起,其实还没做好准备跟你说的,……我喜欢男的。
”他又撒谎,他根本不喜欢男的,或者说,还没发现自己喜欢男的。
收到的情书和约炮私信都被无视,不是没有好看的男生对他表白,也有像安问这么乖的,打球时给他递水手指擦到都会脸红,但任延的眼神从来都平静淡漠,居高临下时,恍如深潭般没有波澜。
安问懵了:“你不是恐同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恐同了?”“你……校表白墙经常有男的跟你表白,你很厌恶。
”任延好笑地蹙了下眉:“什么?我没关注过表白墙,第一次用小号关注也是因为你。
”“那……你不喜欢我碰到你,说我没有边界感,洗完澡不给我看,第一次睡醒我们抱着,你吓到滚下床。
”“嗯……”任延回忆着,释然地笑了一下。
确实。
原来他从那么早就不自觉地对他有感觉了。
因为对他有感觉,才会因为他与人相处时那一份不设防的无边界感而恼火、而烦躁、而紧张,潜意识里抗拒的是,“如果他对别人也这样,怎么办?”
会不爽,会嫉妒,会想要将他藏起来,保护好。
如果他够黑暗,心里有一头野兽自幽暗密林中踏出,这头野兽会想要将安问束之阁楼,会妄图给他扣上贞操锁蒙上面纱,将他高高地关在高塔之上,只有他能造访,能触碰。
任延吞咽了一下,仰起头看着安问:“因为你让我紧张。
”“为什么?”任延无奈地看着他。
安问懵懵地,光束穿过林间,投射在他脸上,将他的天真照得如此澄澈透明。
但是再圣洁的人,也随即渐渐地明白过来。
越明白一分,脸上就越是红上一分。
任延仰着脖子,喉结突出,咽动时微微滚动,图穷匕见:“你太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安问:“!”
别说了!!!“换卓望道就不会,就算在他身上做两百个俯卧撑,就算洗澡时他过来给我搓背,我也都不会硬。
”任延稍稍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寒,……嗯,有点恶心,承受不住。
坦白到这个地步,任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问的神情。
他只能慢慢来,先坦白自己喜欢男的,看他的反应,再一步步往下走。
如果安问会被吓到、抗拒,就一步步帮他脱敏,如果还是接受不了,任延想,那就算了……个屁。
继续脱敏。
“你讨厌吗?”安问先点了下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安问点点头,手语重复:“不知道。
”“觉得我是变态吗?”安问用力点头,神情委屈赌气愤怒兼而有之。
竟敢对着我硬,你不变态谁变态?任延哼笑了一声:“那……你会不理我这个变态吗?”这个问题难倒了安问。
人会本能地远离危险,但如果危险本身就充满了令人不自觉靠近的魅力呢?安问心里的那只小白猫又开始翻肚皮了。
安问用力抿着唇,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做激烈的斗争。
末了,他脸热着,问了一个特别自恋的问题:“那你的意思,你喜欢我吗?”
认真地看着任延,仿佛只要任延说一个“喜欢”,他就要在这个林子里把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任延将他眼神里那头跃跃欲试的小兽看得清楚,失笑了一声,半垂下脸,唇角仍上翘着,“没有吧。
”啊?
安问一下子不自恋了,怒气冲冲地问:“没有那你硬什么硬?”“很正常,你让卓望道对一个漂亮女生这样,他也会有反应,这是身体本能,我控制不了。
”任延挺无辜地说。
safe!
安问有了判断,一屁股坐回枯树干上,两手搭着膝盖,不知道是泄气还是松口气地比划着:“你吓死我了。
”任延勾着唇,看着他眉心从微蹙到舒展:“你怕我喜欢你?”“要是你喜欢我,我们就不能当朋友了。
”安问两手托住下巴,扭头去看任延。
任延竟然喜欢男的。
他自己就已经是男生里最好看最英俊最有荷尔蒙的了,竟然还要喜欢男的,还有什么男的值得他喜欢吗?纤长的手指缓而严肃地叙述着问题:“那你是在谁身上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任延深深地看着他的双眼:“一个……不仅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好看的人,很乖,很单纯……长得很白。
”原来任延这样桀骜的坏学生,也还是喜欢清纯挂的!不知道为什么,安问莫名地把自己对号入座了一下。
虽然任延说的很笼统,但他这种对号入座也过于自恋,安问心脏都缩了一下,为自己隐秘的想法感到羞耻。
幸好他一点都不乖,他都逃过好几次课了。
但是……如此一来,不就证明……
安问的手语渐渐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像是突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致:“所以你心里有喜欢的人。
”“嗯。
”“他不喜欢你吗?”“还不喜欢。
”安问眨了下眼睛,把脸扭回来,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下巴轻轻地搁上,孩子气地看着树林里的蚂蚁走来走去。
竟然还有人不喜欢任延。
任延都喜欢他了,他竟然不给他同等的、更多的喜欢,甚至拒绝他。
他可真厉害。
安问乖乖地搭着下巴,捡起一根枯枝在泥土里无聊地拨弄,心里被一种陌生的酸涩酸楚大雪般覆盖。
·再度启程,终于从密林中跋涉而出,来到了辽阔明亮的山顶草坡。
任延没想到这座山的山顶会是这样的景致,盘错虬结的树根、泥泞的泥土、密不透风的尖锐树梢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草,遍野的花和旷野里的风,风里分明有海的干爽和淡淡的咸腥味。
“我周末最喜欢来这里写作业。
”安问在草地上坐下,顺手揪着草根:“被太阳晒着,但不热,因为有风。
”他像上午出发时一样,如同给客人介绍房子般介绍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秘密花园,但神情里已不复那么单纯的兴高采烈。
认真探究的话,可以看出他强颜欢笑、强打精神的痕迹。
任延想,他还是有些操之过急。
安问给草茎打着结,一个接一个,眼睫静垂,安静专注不得了。
一根草茎打完了扯断了,他才复又抬起头,拍拍指尖的草沫,比着干干净净的手语:“你喜欢他,平时怎么不跟他一起玩啊?”任延的日常生活很简单,除了上课,就是打球、训练,周末跟他和卓望道一起写写作业,偶尔打打游戏,开车兜兜风。
安问实在想不到他哪来的时间去追人。
任延在他身边坐下:“一直在跟他一起玩。
”安问愣了一下,一直一起玩……不是卓望道,也不是他,那……只能是篮球队的队员了。
正式训练开始以来,任延每天都要去体育馆打上两小时的球,周末参加跟对手学校的训练赛友谊赛,每天每周都见面的关系,难怪是“一直在一起玩”。
安问很轻地抬了下唇:“那你怎么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也许我们能帮你追他。
”
他可真虚伪,明明心里难受得要哭起来了,却还在假惺惺的说给他助攻。
任延怔住,心里像被一只手抓了一下,以至于血液都无法通畅。
安问一点也不在乎,还说要帮他追?往好处想,是他一点也不排斥同性恋,往最本质的方面想……是他对“任延喜欢别人”这件事,一点也无所谓。
任延勉强勾了下唇:“不用,你不讨厌这件事就好。
”安问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两边嘴角高高地扬起,眼睫也弯起来,笑得像一朵向日葵。
他还有问题呢,“你喜欢他,为什么要抱我?”任延轻描淡写地说:“做噩梦了。
”“亲我的脸。
”“一样。
”安问怔怔地,只剩最后一件事:“那你也不应该闻我的头发。
”任延无声地笑了笑:“喜欢那股味道。
”“你才是没有边界感的人。
”安问指责他。
只是随便嗅一嗅的话,当然没关系,但任延每次都揽抱着他的头,将鼻尖紧紧地抵着他。
他无处可逃,乖顺地软在他手心和呼吸下。
“对不起。
”任延这回笑得有些狼狈,也许是察觉出了安问的不情愿,他的神情温柔下来,哑声说:“下次不了。
”“我可以把洗发水推荐给你喜欢的那个人。
”安问大方地说,紧紧揪住身旁的野草。
“不用了。
”安问点点头,但心底里仍然决定换一种香味。
不必要是艾草味,但也不应该是任延喜欢上瘾的味道。
因为任延不喜欢他,他身上不应该出现任延喜欢的味道。
·还剩最后一小时的路程,一路都在高山草甸上行走,太阳升至中空,明晃晃地晒人,任延撑开遮阳伞,将安问妥帖地安置在阴影底下。
伞是兰琴因的,伞盖小,两人并肩着,胳膊擦到胳膊,安问立即往旁边挪开,让出一步的距离。
“你不用这样。
”任延把伞塞进他手里:“我不怕晒。
”说完,他就自觉退出了伞盖之下,曝晒到亮至晃眼的烈阳中。
安问独自撑着伞,想追上去,又觉得不应该给“别人”的男朋友撑伞。
但那个人又不喜欢任延,任延应该还不能算是他的吧。
安问心里踌躇,脚步也走得心不在焉,眼睛看着地面,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进眼里。
冷不丁被草根绊了一跤,脚腕一崴,差点跪摔到地上,好险被任延扶住了。
遮阳伞翻面仰倒在草甸上。
“怎么魂都丢了?”任延心塞得几乎呼吸不畅,克制着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这件事有这么吓人吗?”安问摆摆手,就地坐下,揉着脚踝。
刚刚扭了一下,似乎伤到了。
“我看看。
”任延捡起伞,递回给安问:“撑着,别晒伤了。
”他半蹲半跪,将安问揉着的那只脚轻柔地抬起,放到自己怀里:“扭到了?”安问点点头,看着任延的动作。
他是专业的篮球队员,自然有基本的处理手法和经验。
“要把鞋和袜子脱了看看。
”任延看着他的眼睛:“可以吗?”
问完以后兀自笑了,“怎么好像我忽然成了变态?你怕我吗?”安问只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