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歌还试图拉昊得宝老板也入伙,毕竟他是个本地人,又有做房东的多年经验,对厂房买卖的流程都熟悉。
昊得宝老板很诧异,他都这岁数了,主业收租兼职办厂,扩张之心有余力而力不足,高云歌就问了他一句,同样是在凤凰山下,等下马湾入驻了更多鞋厂,麒麟湾还能火几年呢?
昊得宝老板不语。
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他到这岁数了还是门清的。
而对于其他在山海市打拼十数年、从工人翻身当老板的外地人来说,买厂房的冲动指数不亚于结婚,要么搁置一边,要么就推进得迅猛如雷霆。
几毛钱的鞋配件要讨价还价,几千万的厂房说买就买,宋洲最为积极,他不积极也不行,毕竟还没跟房东们商量好来年的房租呢,借此机会直接搬厂,跟街道办签完合同,消防安检都还没过审呢,就趁年尾最后几天拆流水线和其他设备,大包小包,大车小车地搬进下马湾。
宋洲这一代的青年人讲究仪式感,虽然搬厂的整个过程极为仓促,过户的流程也没走完,他给自己那一层厂房挂了喜庆的红布帘子,请了专业流水席的厨师团队在厂房外的空地上摆了三十几桌,邀请麒麟湾里的同行好友们吃饭,分享乔迁的喜悦。
聚完这一顿,那才是真的要各回各家,不然山海市的高速路口都要上不去了。
昊得宝老板边上那一桌全是洛诗妮的工人,云贵川来的小伙子们就好牛羊肉这一口,满桌的海鲜都没被夹几筷子,看得昊得宝老板直摇头,这些外路宝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山珍海味,他这一桌多是本地人,热销菜就恰好相反。
而等所有菜品皆上齐,昊得宝老板定眼一看,不由诧异。
也不知道宋洲这个温州人怎么跟厨师爷沟通的,这场席包含海参小米粥,黄鱼,猪肚和蛤类拼盘,是标准的“参膏肚璨”。
那是山海传统婚席上才会出现的菜式。
厂房一楼全是档口,洛诗妮的新门面连抬头都还没来得及做,门外也没什么装饰物。
不应该这么仓促的,昊得宝老板回忆起洛诗妮在麒麟湾开张时的盛况,那叫一个彩带连天,贺礼的花篮从工业区这个门摆到那个门。
但他能看得出,那一天的宋洲元没有此时此刻的高兴,装修都还只是开启了第一程,这个温州来的青年人就已经露出满足的不能再满足的笑,跟高云歌一起在空荡的毛胚门面里,搬运三块流水线的铝合金板。
宋洲把之前车间里的二手流水线卖掉了,拆解后只拿回了刻有“洛诗妮”字样的烘箱外板,那是一条流水线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原本鲜艳的油漆涂层经过一整年的时光后也变得些许暗淡,尤其是被工人胡乱划刻的边角,更是起壳斑驳。
但洛诗妮的两位老板却爱不释手,摆放时小心翼翼到虔诚,交谈之际像是在商量要把这三块板做成新档口里的装饰。
昊得宝老板遥遥望着那三大块颜色,红色依旧最为亮眼,中间的黄最长也最暗淡,视野从阴影里的蓝聚焦回宋洲和高云歌身上,背景颜色变得模糊后,这两个青年人手腕搭着掌心的亲密动作异常清晰。
他们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要在山海一起过年了。
搬厂有的是要忙活的。
昊得宝老板这么想着,又笑了,摇了摇头。
耳边响起同桌人的八卦片语,普通话夹杂着山海方言,有人问洛诗妮这两个老板到底什么关系,谁的出资比例更大,也有人知道法人是宋洲,所以更加疑惑为什么和街道办签合同的是高云歌。
坐在昊得宝老板身边的那位也加入讨论,见怪不怪地说温州人鬼精着呢,特意拉个外地人来顶风险,下马湾的厂房证件都是要一栋一栋批的,麻烦得很,证件齐全后也不能单独售卖自己的楼层,顶多拿去做房产抵押,并不是什么容易流通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