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发来的那张照片,在这几十个小时里,已经不知被他看了多少次。
照片中的人从长相到气质,从头到脚,都和眼前这个阮英别无二样。
“是么,”沈京鹤说两个字就忍不住要艰难地停顿片刻,他把额头抵在阮英膝盖上,“你是……怎么过来的?”
“被枪杀的,我送书的时候,赶上街上暴乱。
”她说完,没注意到沈京鹤的手抖了一下,有点郁闷道:“我也不知道是谁,还没来得及看,就来这边了。
”
她语气很轻松,听不出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不过也不太意外,我们那时候,其实都有心理准备。
”
好久没回忆这些事情,眼下再次想起上辈子的事,许是太惊心动魄,阮英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战乱年代,家国危亡,民族前途未卜,土地焦火绵延。
每个人都奔走在救亡图存的路上,几乎难顾个人生死。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使命,天生我材不能不担,所以她才能将被枪杀几个字说的如此轻松。
从她决定秘密向书库运送第一本书起,就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革命者,光明磊落,视死如归。
死亡并不叫她意外,意外的是新生的馈赠,让她当真能亲眼见证自己甘愿用姓名来交换的和平,已经比无数人都要幸运。
阮英目光忍不住又看向那顶已然破旧不堪的铁皮柜,
这柜子,最开始装文学、装艺术,后来装物理、装科学,直到今日,装进了战斗、胜利与和平,装进了新世纪。
沈京鹤看着她平静仰光的眉眼,喉咙发堵,他从前总觉得阮英太过纯粹,像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圣人,现在才知道,圣人早置度过生死、献祭过英魂。
可他自私黑暗、卑劣世俗,做不了圣人,只能像眼前这样,跪在阮英面前,问她很没有气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