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那孩子腕上就多了条止血的葛麻布。
追兵的马蹄声是在收盐时传来的。
白傲月正往竹篓底层藏干粮,忽然闻到海风里混着铁锈味。
赫连漠抹了把额头的盐粒,发现村口老槐树上拴着三匹汗津津的军马。
子时的涨潮声盖住了地窖木板的响动。
白傲月数着第七个浪头退去时,赫连漠突然捂住她的嘴。
头顶传来皮靴踩过沙地的咯吱声,火把的光从地窖缝隙漏进来,照见白傲月腰间渗血的绷带。
“东南方二十里有烽燧。
”赫连漠在黑暗中画出新的路线,指尖
沾着她伤口渗出的血。
白傲月却按住他画到一半的手:“你的箭毒该换药了。
”
他们在退潮时偷了条小渔船。
赫连漠摇橹的手背青筋暴起,旧伤让每次发力都像扯着琵琶骨。
白傲月拆开缠在他胸口的葛布,发现溃烂的伤口里嵌着半片生锈的箭镞。
“忍住了。
”她将匕首在鱼油灯上烤红。
赫连漠咬住船舷的麻绳,咸腥的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白傲月手里的匕首擦着他锁骨划过,在旧伤上又添新红。
当追兵的楼船出现在海平面时,白傲月正往赫连漠伤口敷墨鱼骨粉。
她突然扯下束发的红绳,连同药囊里的艾草一起抛进海里。
赫连漠会意,将渔网割破缠在船头,破旧的帆布立刻鼓成怀孕的河豚。
追兵转向拦截那团猩红的漂浮物时,他们的渔船正借着暮色钻进礁石群。
赫连漠掌心的老茧被缆绳磨出血珠,混着白傲月包扎时落下的眼泪,在船舷上凝成暗红色的盐粒。
龟裂的陶罐在船底滚了第七个来回,白傲月终于抓住那个刻着鱼纹的青铜罗盘。
赫连漠掌舵的手顿了顿,船头刚避开暗礁,咸涩的海风就灌进他开裂的嘴唇。
“子午方位不对。
”白傲月用银针挑开罗盘底座的青苔,露出磨损的二十八宿刻度。
赫连漠瞥见针尖晃动的幅度,突然扯动帆索。
船身猛地倾斜,白傲月撞进他怀里时,三支弩箭擦着桅杆钉入甲板。
追兵的哨船在暮色中显出獠牙。
赫连漠割断缆绳的瞬间,主帆轰然坠落,将追兵先锋船罩个正着。
白傲月趁机将艾草灰撒向罗盘,磁针在灰烬中颤巍巍指向正西。
“沙漠。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皱眉。
赫连漠的软剑在地板上划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淡水撑不过三天。
”
第七个日出时,他们在红柳丛中埋葬了最后半囊水。
白傲月将罗盘浸在骆驼刺的汁液里,磁针开始间歇性指向东南。
赫连漠用剑尖在砂岩上刻下新月标记,突然听见沙丘背面传来驼铃。
商队头领的弯刀挑开他们藏身的帐篷时,白傲月正在给赫连漠溃烂的伤口换药。
羊骨哨从她领口滑出,头领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西夜国巫医的信物。
“跟着驼队的影子走。
\”头领扔下装水的皮囊,刀柄上的狼头正对罗盘所指方向。
赫连漠摩挲着皮囊缝合处的蜂蜡,突然用剑尖挑破内衬。
掺着沙粒的盐水立刻渗出来。
当夜他们在星帐下假寐。
白傲月数到第三十六声狼嚎,商队伙计摸进帐篷的手已经触到她发间的银簪。
赫连漠的软剑缠上来人脖颈时,帐外突然响起示警的鼓声。
沙暴来得比狼群更快。
白傲月用麻绳将两人捆在骆驼腹下,听见沙粒击打兽皮的声响如同万千恶鬼叩门。
赫连漠在昏暗中摸到她腕间冰凉的罗盘,磁针正在疯狂旋转。
三日后的绿洲让骆驼都发了狂。
赫连漠却按住白傲月取水的手,剑尖挑开漂浮的苇叶底下沉着三具白骨,青铜铠甲上布满沙狐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