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惯常携带的帷帽,只对着旁边的小公子低声叮嘱:“一会儿别再拨弄算盘了,我们家的生意有你大哥操持着,你只要养好身体,比做什么都让娘开心。
”
从侧面望过去,他黑色的睫毛浓而密,投下了一湾寒春夜色里的粼粼深潭,很锐利的一双眼。
蒸腾的暑气铺天盖地,可他的轮廓却像是一把利剑,交错时泠泠地切割过去,于是烈日也要避其锋芒似的栗栗而退,抖落下碎片般的新雪。
然而应止玥再走近几步时,就发现之前的感观只是错觉。
肤色凉玉似的白,眼瞳则类似于大小姐幼时很爱把玩的乌黑玛瑙,清透干净。
眼前的少年人畜无害,是个再漂亮不过的富家公子哥。
哪里来的什么杀气?
应止玥得出结论,她肯定是中暑了。
只是这富商夫人的柔声话语让应止玥想到了小时候,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对她也是这番说辞,告诉她只需好好养病,将来做个守灶女被家人护着就行,也不必受到婆家的磋磨。
可是母亲却不在了。
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这一行人已经上了楼梯,应止玥不由摇头失笑,越阶而下的时候富商母亲还在不放心地叮咛儿子:“你可要好好记住为娘的话,小姝。
”
刚欲离开的应止玥倏地顿住脚步。
时人为了让病弱的孩子健壮长大,有时候会用上点特别的民间办法,给儿子起个女孩子的小名,也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
不过,应止玥停住不是因为这个。
她在山上寺庙清修后便走丢的侍女,名字正是叫小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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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止玥往前走了两步,复又仔细地看了下这小公子的眉眼。
不同于时人推崇的英姿勃发,大概因着体弱,这小公子常年束于屋内,肤色也是带着点病态的白。
五官是好看的,只是可能因为年纪尚轻,整个人犹如洁净日光下的春江之水,澄澈清宁,并没有硬朗男儿的粗糙棱角。
然而应止玥反而来了几分兴致,她向来不太喜欢威风凛凛的武将,总觉得带着侵略性,目光也含着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可应止玥又不想被征服,对这些京城的年少英才兴趣缺缺,他们加在一起也顶不过她不会说话的小姝。
也不知道小姝现在去了哪里。
活着的时候没找到,她被夺舍后又专门去查了生死簿,还是遍寻无踪。
应止玥难得有点恍神,可能因着这小公子身上带着点幽微的苦香,她不经意地回想起从前的山居岁月。
彼时屋外雨声潺潺,她勾着小姝的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紧又放松,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只是闲来无事摆弄对方的袖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