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一愣,满脸泥泞雨泪混杂,放开嗓子嚎啕道:“六哥!”
腿一直没有动,不知是麻了还是怎样,知觉模糊。
钟攸须高仰起头,才能喘息。
雨水顺着颊面下滑,有的落进他口中,可钟攸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手臂也要支撑不住,颤抖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冷的滋味席卷全身,钟攸闭了闭眼,却发觉这个时候他竟没有想起家中任何人的脸。
不论是父亲、母亲、大哥,还是谁,他统统都记不起长相。
他脑中反复的竟然是篱笆下边的小田,他心心念念等着的芽还没冒出来。
时御给的鱼还有两尾在缸里,他还没决定好是做清蒸还是红烧。
时御,还有时御。
他怎么就能记得时御长什么样子?大抵是这些日子总是见面,想忘也没有这么快。
钟攸轻轻叹气。
长睫湿重,眼睛在雨中都不好睁大。
他看不清黑夜的尽头,也看不见暴雨的终止。
桃花眼也会沮丧,显得如同委屈,虽然他并不觉得委屈。
河水又涨了些,他似乎听见了涉水的声音。
黑暗中有人快速靠近,他隐约看见了高挺的身影,眼睛渐渐张大。
清晰的倒映出这个人的脸。
时御探手在钟攸被压住的后腰上摸了一圈,收回手迅速脱掉身上湿透的外衫,对苏硕道:“大哥去找断木。
”
苏硕立刻应声去,时御绕到钟攸后方,发现上压的有几块重石,若非在河滩缓了速度,又有泥沙中阻,恐怕就不仅仅是被压住这么简单了,他得将能弄走的重石都搬开。
时御抱抬起重石,雨大湿滑,砸了几次手。
他跳下去,将原先脱掉的外衫缠到手上,重新翻回去,这衣衫在来回搬移间被刮得破烂。
他需时时察看底下,不能随意搬动,上边的泥石又冲了几次,但都没有之前的凶猛。
等苏硕拖着断木滑下坡来的时候,钟攸口鼻已经被河水淹没,勉力仰头才能喘息。
“先生。
”时御蹲身在钟攸跟前,盯着他稳声道:“大哥来顶撑住上边的石头,你只需要收腿。
”然后他靠近身,缓出一口气,倏地抬声。
“大哥!”
苏硕低低喝喊一声,猛力将钟攸腰上的重量抬起些许。
钟攸后腰微轻,就听那断木迅速炸响迸裂声,一双手从他两腋抱到他脊背,在他收腿时陡然将人拖抱出来。
后脚跟才离开,那木头就噼啪着被砸断压进水里,上边哗啦的倾斜翻滚下碎石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