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谭予睁着眼睛,喉头发干。
好样的。
她是在说,抛弃你,离开你,我不后悔。
许梦冬说完这句就没了声响,好像睡着了。
谭予却睡不着,他骨头缝里都填满了焦躁,一颗心皱巴巴地疼,他不明白许梦冬大半夜跟他讲这些是为什么?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听,听了还要窝火,恨不能把她拎起来狠狠收拾一顿。
就这么煎熬了一夜。
谭予根本没怎么睡,天蒙蒙亮就出去了,用雪铲清扫出门口一条小路,然后去邻居家借灶台和食材,给许梦冬做点早饭。
镇上的人家如今都认识谭予了,知道是他承包了镇上的菌种培育基地,不肯收他的钱,还和他聊了几句:“我看你早上从隔壁老郑家出来的?你认识他家人?”
谭予把一把细葱洒进挂面里。
“认识,我和许梦冬是同学。
”
“啊,冬冬啊,”邻居大爷感慨一句,“那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寄人篱下的,虽说是亲姑姑,到底也不是亲爹亲妈,她心里不是滋味啊。
”
谭予沉默着往灶坑里填了一把苞米棒。
许梦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两床被子。
她睡觉不老实,总喜欢乱蹬,谭予怕她着凉,临出门前还把他的外套盖在她的脚上。
她坐起身,谭予刚好端着两碗面条从门外进来。
“醒了?起来吃面。
”
爽滑的挂面,上头卧一个流黄的荷包蛋,撒一把细葱,再点两滴香油,热气噗噗向上升腾。
谭予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她,许梦冬就坐在炕头,双手捧着这碗面,长久地发呆。
他还记得她从小就不爱吃早饭,因为嫌麻烦。
面条除外。
她喜欢面条,就是这种简简单单清淡的鸡蛋面。
“谭予,外面雪厚吗?”
“厚,下了一夜,过脚踝了。
”
许梦冬怔然往窗外望去,目光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朦胧的,温柔的,厚实的,柔软的,能掩盖一切不光鲜的,晦暗肮脏的东西。
离了东北,再难看到这样的大雪。
她突然兴奋起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搁下碗就往外跑。
凛冽寒风像刀子割脸。
许梦冬也顾不上了。
她踉跄地往田埂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