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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骤雨初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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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辅导室,新添的书柜散发着刺鼻的甲醛味。

    他为通风把窗打开,雨痕斑斑点点滴在薄灰的窗台。

    小钟留着门半开,午休后的教学楼还喧闹着。

     心跳咚咚咚的,热意像带血的蛛丝结满她的身体,嘴巴难耐地干渴,她催促道:“你快点,要上课了。

    ” 大钟一改前态打起直球,“你很紧张?” 明知故问。

    目的不在于得到她的答案,而是要她知道,自己已经处在被看破,甚至是被掌握的处境。

     方才小钟以攻为守,虽然也将他短暂地逼入窘境,但铃声来得太及时,他没有真正损失什么,小钟却没有了后手。

     凭他的敏锐,这番欲擒故纵已足够摸透小钟的动机、行事逻辑,现在她在他面前无异于赤身裸体,在精神的层面。

     但小钟弄不懂他。

    他宁可欺骗自己,也要分开行动和感情——做他认为正确的、应该做的事,而不是顺从于直觉。

    有时候他对清醒、理性、秩序的苛求已经变成刻意的自我压抑,像缠足,带着血的,也或多或少扭曲了性格。

    但他拼命告诉自己,压抑是正常的,永久的,不可抛弃的。

     他以为“假装”被她偷亲、“假装”被她制服都是演戏,小钟却觉那些时刻的他最真实。

     现在,他却要带上面具,行使他的“正确”。

     教育她安分守己,好好读书,别对老师存有非分之想? 终究是些道貌岸然的话,她不爱听。

     小钟在胸前叉抱双手,摆出防御姿态,不耐烦道:“长话短说。

    ” “坐。

    ” 此时,上课铃声恰好响起,教学楼的喧哗被骤然掐断。

    他像上课时静等铃声响完,将笔和白纸摆在小钟面前的桌上。

     “干嘛?让我写检讨?” 大钟却道:“写你对这所学校都有哪里不满。

    写完以后,这张纸我会交给校长,让他全部改正。

    ” 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脑回路。

     小钟不客气地反问:“你在搞笑?” “认真的。

    普通学生肯定不管用,但你不是普通学生,自己也清楚吧。

    ” 小钟绷住面孔假笑。

     她挺听不得别人提这个。

    学生中父母是学校领导或是地方上大人物的人不在少数,小钟的背景跟这些人比不算什么。

    她特殊的地方其实是成绩差,一骑绝尘地差,由此而来所有的失衡、孤立、格格不入,全都会被一句话粗暴地度量——那是因为她是关系户。

     “可以写让他把你开除吗?”小钟问。

     他没听出这句话是为表达一种强烈的情绪,“我讨厌你”,却把字面的意思当真,硬接过话,“我无所谓。

    然后呢?” 哪有然后?小钟知道出问题需要解决的是自己而不是这座学校,这点不需要他来教。

     她将纸笔推还给他,“你别搞得好像我有特权一样,我本来就很难混了。

    ” “特权?你以为现在无故缺勤,课爱上不上,成绩一塌糊涂也没人来管,就不是特权?” 语声冷淡,但小钟听他讲话有气无力又阴阳怪气,反而很不舒服,脾气顿时就窜上来,“你以为我想这样?别人做一遍就学会的东西,我重复三遍四遍五遍六遍都没有用。

    注定做不好还要被反复鞭尸,照你的说法,这算特权?我看有人生来聪明,才是特权。

    你别太欺人太甚了。

    ” 太、欺人太甚,说了两遍“太”,这好像就成了一个病句。

    小钟反应过来,话已然没法追回。

     她知道这个社会文盲容易吃亏,一不小心就变韭菜。

    他们文化人却美美当有思想的芦苇,收割韭菜。

    万万没想到,就她现在贫瘠的程度,可能连被收割,别人都看不上。

    文盲吃的第一个亏,是吵架都吵不利索。

     大钟无心针锋相对,她越噌噌冒火,他就越是小心避让,好像隔绝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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