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精疲力尽,一上飞机就合上眼,我要来毯子给她仔细披好。
头倚在窗户上俯瞰被灯点亮的海城轮廓。
像一张巨大的,用道路编制成的网,错综复杂,张牙舞爪。
我曾经拼了命的想要逃离这里,兜兜转转十年间无意扎下根,如今斩经断脉时才发现根深却并无盘虬,孤零零一条扎在地上。
断了,也就成了一桩槁木。
外婆动了动身子,收音机从毯子下滑落。
我弯腰捡起,无意间拨动开关,电池早在登机前就扣掉了,却仿佛感受到有细微的声音淌出来,是白天外婆站在白桦树下听的那首曲子。
飞机像一颗饱满的子弹轰然冲进厚重的云层。
我望着窗外,分明是一片虚无,却好像看到江怀生拦腰把我抱上飞机的景象,跳帧似的,又变成江沨背对着我弹钢琴的背影。
我对着窗户喊,哥哥。
哥哥。
他始终没有回过头。
眨眨眼,所有画面消失不见。
只有额头上的汗在窗户上晕出一的小块水渍。
我把外婆的收音机贴紧耳朵,反复听见那段缥缈的唱词。
“一场好梦匆匆醒,心已碎,意难伸。
从此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作对飞。
”
十年,能拥有江沨的十年已经足够长,梦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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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镇很小,绕着镇子走一圈用不了一个小时。
这里和海城唯一相似的是四季都不分明。
我曾经花了很多年才分辨出海城细微的季节变化,好比把纸折叠再折叠,指腹卡住边缘“唰啦”一声刮到头,一张纸分割成明明白白的四份才罢休。
到塘镇后,任凭我每日执拗地从日出观察到日落,也没能从中窥探出一二分更迭的痕迹来。
这里每时每刻都潮热到有些喘不过气。
镇上一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每一户都和外婆沾亲带故。
刚来的时候多亏外婆这些亲朋好友的帮助,才把老房子修缮好住进去。
安顿妥善之后外婆总是催我回海城,我搪塞着挨到九月初,镇上的小孩都开学了。
外婆着急,扯着手腕就要把我送去机场。
我只好跟她说江怀生一家移民去了国外,我不回去,也跟学校申请过迟一年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