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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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耸的哨塔之顶,他们一坐一立,缄默不语,相隔似有千尺,被冷凉的月光镀作了两尊静止的银像。
半晌,曼宁朝裴兰顿伸出了手。
“来。
”
嗓音很温柔。
裴兰顿只觉得大脑一空,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曼宁跟前。
紧接着,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背,轻缓地拍了拍,继而揽着肩膀,往内微微一收,示意他可以再靠近些。
他又跨了一小步。
终于,最后一寸礼节距离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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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秋夜,圣希维尔山顶寒风料峭,裴兰顿的掌心却一片滚烫。
他弓着背,屈肘撑着栏杆,亲近地偎贴在曼宁身旁。
曼宁的手搭在他肩头,衣袖碰到了一点颈后皮肤,羊毛料子毛蓬蓬的,像生了细绒的刺,扎得他一通心痒。
“没关系,我不介意。
”曼宁对他说,“这种心照不宣的群体恶意,在私底下讲,或者摆到台面上讲,差别已经不大了。
说真的,我想揍他们很久了,就像当初揍你一样。
”
“咳咳!”
裴兰顿战术性咳嗽。
“……只可惜他们不是我的学生,不方便下手。
我思来想去,由你代替我动手,可能是目前这个局面下最理想的解决方式了。
”
搭在肩头的那只手又拍了拍。
裴兰顿看向曼宁,恰好撞上了一双笑意温暖的眼眸:“裴兰顿,不要为做了对的事而道歉。
你一直是个自信的人,不是吗?”
“嗯。
”
他使劲点了点头,喉咙微哽,涌上一股鼻酸的冲动。
他终于停止了无意义的纠结。
曼宁认可他,选择坚定地站在他背后,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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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入秋后常穿毛衣的缘故,曼宁身上虽然已经不再散发雪松香,薄织的毛线纤维间却沾染了从前的味道。
刚才离得远,闻不着,如今疏疏贴着,裴兰顿才捕捉到了这一缕弥足珍贵的余香。
不是洗衣液。
洗衣液怎么调得出这样自然而深远的草木香?
它是松针上的一簇雪,有凛冬冷冽的寒气。
或者,是一夜大雪洗净了尘埃,沉淀入地,晨起时第一口清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