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哥哥说的对,一定没有事的。
后来年纪渐长,他开始不大好意思带着吴沁玩儿,两人都有了各自的同学圈子,这个习惯却没变。
一来一去,一问一答,两个人都不怕了。
但这一夜却不一样。
听母亲解释,他才知道是镇反开始了。
父亲的一个旧相识被捕,恐怕要被判刑。
而根据这人一贯的做派,一定会咬出其他人来,管它事情是真是假。
而且,就算不是这个人,还有别的人。
那时的他,个子就像按不住似地蹿得比母亲还要高,却又长着一张小孩子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时的他,已经知道父亲的过去。
家里的事,母亲从来不瞒他,拿他当一个大人那样对待,问他的想法,也愿意接受他的意见。
他知道父亲不是恶人,母亲知道,吴先生也知道。
但有些事,众口铄金,恐怕永远都不能像那张门生帖一样,只需划一根火柴,便可灰飞烟灭。
他理解父母的决定,此刻最稳妥的选择,就是离开。
他们买了船票,先去香港,再去旧金山。
走得匆忙,就像当初来的时候一样。
临上船之前,他没能去学校。
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稳,天一亮就去敲十七号的门,但娘姨告诉他,吴沁已经上学去了。
到了午后,汽车已经等在弄堂口,吴沁却迟迟没有回来。
“我们得走了。
”母亲对他说。
他不甘心,跑出弄堂,一路往学校那个方向找过去,总算在街心花园找到她。
冬雨下了一夜又一天,外面又湿又冷,她却还在那里玩。
“早就放学了,你为什么躲在这里?”他埋怨。
吴沁不说话,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这就要走了。
”他开口。
吴沁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为什么不回家?”他有些动气了,搞不懂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他马上就要走了,去万里之外,远隔重洋。
汽车喇叭响了两声,是在催他。
“我会回来的。
”他向她保证。
她一震,还是像从前那样点头,对他一笑,又似乎不抱任何希望。
唐延无语了,却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转身跑回去上了车。
汽车发动,沿着那条林荫小路开出去。
他坐在后排位子上回头望,看到吴沁走出街心花园,站在上街沿,也正朝他这里看过来。
他看到她在哭,忽然就明白了。
许多年以前,另一个哥哥也对她说过,你等我回来,但最后却没有回来。
她就是不想听见他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