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复杂,姚江尝不出喜悦或是悲伤,只觉重瓣的花朵承托了秋露,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却仍然稳稳立在枝头,并无预料中的颤抖零落。
也许是为这一天做了太久心理准备,真正来临时,他没有见到历中行的眼泪。
姚江身上的伤虽未危及器官,但创口过大,行动不便,治丧流程基本由历中行自己一力承担。
历中行结清了医院的费用,带着医学死亡证明和身份证件到派出所注销户口,联系殡仪服务人员到家布置灵堂,预约礼厅、火化时间。
单位给他批了七天丧假,这种紧要关头,而且家在本地,期限已经极其宽待。
历中行陪着人住在病房,早上一起吃过饭再走。
晚餐,姚江则会等他。
明明吃饭一点不让人操心,降水高峰一过就急忙赶回来的姚淮却说,他瘦了。
“脸,”她指了指自己的眉骨、颌骨,“你天天见他恐怕没觉得,而且他对你总是好声好气特别金贵……可他到楼下接我,我看着有点怵。
倒不是害怕,就是得小心翼翼那种感觉,你懂吗?”
脸一瘦,显出锋利骨相,剑淬了秋水,过刚易折。
姚江心头微凛,宛如饮下一抔霜露,五脏六腑热烫地捂上去,化开一枚杏果,又小又涩。
“明白了。
”他说。
姚淮叹了口气,握一握姚江的手,起身收拾三人搁下的碗筷。
她只待了半天,当天即告返程。
洛安河梁一衣带水,情况同样严峻,他们两人突遇意外尚能暂时退到二线,姚淮却是一方政务的主心骨,进病房前,将手机调至完全静音,才让它停止振动。
吊唁一切从简,由于天气情况,历中行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老师昔日的学生。
告别仪式虽然设在周末,来的人并不多。
素净的花圈挽联陈列两旁,姚江由姚淮扶着站在最前排,看历中行着一身黑色西装,按照指引,沉着地领众人默哀,转过身来致悼词,接着,为老师点燃纯白的灯烛。
最后,两人上前,和他同排并肩,一跪三叩首。
这是直系亲属的礼仪。
他们身后鞠躬的行列里,大多生出了疑惑的目光,但不曾窃窃私语,打破这份静穆。
姚江要起身,比跪下去难。
历中行低头让他绕过后颈,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起大部分重量,和姚淮一起将他扶起来。
抬头时,他的唇有些苍白,历中行知道,他还是疼。
而姚江只对他摇摇头。
两人没有回到原位,而是跟他一起等待着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