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你跟人认过错。
哪怕那件事你真的做错了,却宁愿用其他更为激进的方式去解决,也不肯简单认个错。
承认错误会让你丢掉面子,维护颜面比什么都重要,你遵照着这套行为逻辑生活了几十年,觉得快乐吗?”
沈玉英无意识地张了下嘴。
“我猜是不快乐的,因为在你心里,面子也比快乐更重要。
”汤珈树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只是突然换了尊称:“那现在,您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吗?如果再给您一次机会,您还会像十年前那样冲到季家,闹个天翻地覆吗?”
沈玉英眼眶用力睁圆,想说点什么,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丝毫声音。
乍起的嘹亮旋律划破母子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是沈玉英的来电铃声,她吓了一激灵,却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忙不叠低头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等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提示,倏而愣了愣。
又是一个来自S城的陌生号码。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时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
沈玉英划开接通,手机举到耳边,电话那头,一道清透低缓的年轻男声传了过来:“新年好,沈阿姨,我是季与淮。
”
汤珈树不明所以地看着沈玉英在接通电话的半分多钟里,始终未置一言,只身体完全定格在那里,继而缓缓抬起头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汤珈树,神情复杂,片刻后,才开始对对面的人道:“他没事,嗯,这会儿就在我跟前儿,是,让你担心了,好,我知道了。
”临了,又在踟蹰中补上一句:“那什么……代我向你妈妈问个好。
”
这回轮到汤珈树震惊到不能言语,再顾不得什么,慌忙背过身掏出手机来看。
“是季与淮,对吗?”沈玉英在他身后缓慢问道:“你现在在谈的男朋友,就是他?”
汤珈树脊背僵直,条件反射地想否认,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否认。
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干脆对母亲坦诚道:“是,我们俩在一起了。
”
沈玉英鼻梁皱起,面部肌肉抽搐几下,哭红的眼眶再次复上潮意。
“冤孽……”她先是喃喃自语,继而哇地一下失声痛哭,哭到精神完全崩溃,站都站不稳,被汤珈树一把扶住摇晃的身体。
沈玉英捂着心口,涕不成声,终于在这一刻开口忏悔:“对不起,对不起,珈珈,都是妈的错,对不起……如果不是妈当年做错事,你的人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我错了,我不配为人母,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汤珈树沉默着任由母亲抱着自己,听她伏在肩膀上哭到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