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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舒芙头次来快哉阁,李杪揪着收整房间的鸨母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通,待她过来寻舒芙时,就见少女倚在阑干处,目光凝在楼下,不知在想写什么。
她循着舒芙的目光往下看,正对上梁之衍一身酒液、狼狈不堪的窘态。
李杪上前握住了舒芙的手,轻轻叫了她一声:“阿芙。
”
舒芙回神:“好了么?”
李杪点点头,拉着她迈上通达另座馆阁的横桥:“快哉阁分前后两座楼,这一座迎的男客,对面那座才是迎的女客。
”
舒芙颔首示意知晓,她翕了翕唇,想说些什么,沉吟片刻后到底没说出口。
但李杪时刻留心她的反应,行到一半时,突然问道:“你还在为梁之衍神伤么?”
舒芙瞬间凝神:“这怎么会?我早不把他放在心上啦。
”
“那你摆这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做甚?”
舒芙想了想,慢慢道:“其实我刚刚并不是在瞧梁之衍,而是在瞧那位郗云竹小姐。
”
“她如何?”
“我看了她很久,她那身纱衫上头的墨字并不是胡乱挥就的,而是题了屈子《橘颂》里的一句‘苏世独立,衡而不流兮’,她头上簪的绒花仿的也是一枝红衣菡萏,就连手里那把团扇上描的都是瑶竹纹样。
”
样样件件都是高洁清白的物象。
“你怜惜她?”李杪问。
“不是她,是她们,”舒芙在李杪掌心补了一个“们”字,“我突然想起,我从前给你递的那篇策论中,漏写了郗云竹小姐那样的女子的处境,心里十分觉得愧疚。
又在想,连我都会忽视她们,那天下人便更难体会她们的艰辛。
杪杪,我好难过。
”
李杪拉着她的手又走了一阵,忽而笑道:“有什么好愧疚的?又没有人生来就是样样事都做的周全的,我最先拉你过来也是想集思广益,一个人想不全的事,我们许多人还想不全么?”
“我与你说一个人,”她慢声道,“她叫秦谧,你未想到的东西她都写了,但只流于表象,并未深入提出什么有效的措施。
可她未想到的那些措施,你却又替她补齐了,你们要是相见,一定投缘。
“这些年她同她阿娘守在凉州,你未见过她,此次我伯娘四十千秋,她必会随她阿娘回长安贺寿。
”
舒芙眼底一亮,还想追问什么,却被李杪按住了手心,示意身后有人经过。
她连忙侧身让了让,没看清人长的什么模样,只觉得一团醺醺然的酒气飘了过去。
“我到时引你们认识,但快哉阁里人多耳杂,我们今夜不说这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