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棱碎石划破白衫,割开血肉,脏污的尘土牢牢粘在伤口处,时间久了,化作一股红黄乱流的脓浆。
晏琛不认得路,迷失了方向,也不知日落前能走到哪里。
累极绝望时,他回头看一眼伏在马背上的陆桓城,想着这个男人落魄无助,正需依靠自己,便用力咬住牙关,接着往前走。
临近入夜,他终于带着陆桓城赶到仰京,寻了一家客栈投宿。
晏琛第一次与外人说话,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伸手到布兜里掏一枚碎银,能噼里啪啦掉出来十几枚。
幸而小二识人精明,见他衣衫残破,却是顶好的缎料所制,鼻尖沾灰,却显出不事劳作的水嫩,手指根根无茧,眼神处处懵懂,一看就是个意外落难的娇惯小少爷。
再仔细一问,果然是与哥哥一同出游,半路遭劫,方才落到这副田地。
于是小二殷勤伺候,不但帮晏琛把陆桓城扶入屋内,还送来了热腾腾的饭食与茶水。
晏琛想起陆桓城一贯的行事风格,忐忑效仿,从兜里多取了十文钱。
那小二接过赏钱,眉开眼笑,乐颠颠退了出去。
第十章重逢
客栈小屋里灯烛长燃,静谧无风。
软蓬蓬的被褥之中,陆桓城还在昏睡,没有一点苏醒迹象。
晏琛悄无声息趴在床畔,一双黑亮的眼眸直勾勾望着陆桓城,怎么也舍不得回扇子里去。
还没醒呢,再陪他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只要那睫毛颤一颤,眼皮动一动,他马上躲起来,不教陆桓城捉住半分影子。
晏琛咬着指尖,觉得自己好像故事里的田螺姑娘,分明爱着郎君,却不能被他知晓。
偷偷溜出来,偷偷趴着瞧,沾一抹甜津津的滋味回去,藏在心里省省地尝。
不过晏琛忘了,故事最后,田螺姑娘终究是被农夫逮住了。
所以故事外头,他也被陆桓城逮了个正着。
他贪心不足,陆桓城的睫毛颤了四五次,次次颤得他心惊肉跳,依然不肯离开,自欺欺人地骗自己是错觉,陆桓城不会那么早醒。
于是当那双眸子倏然睁开,被褥底下伸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手腕的时候,晏琛彻底懵了。
这一瞬慌乱的表情,落进陆桓城眼里,成了一辈子不能忘怀的记忆。
鼻尖沾着土,面颊蒙着尘,灰扑扑,脏兮兮,掩不去姣好灵秀的眉眼。
晴夜弦月缺失一半,白璧玉玦镂空一半,才融得出这一张漂亮的面孔。
少年的眼神中,仓惶与不安浮在最浅处,底下清澈见底,不谙世事,不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