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楚空遥静立廊下,笑吟吟等着谢九楼穿鞋,手里还提了两壶梨花白。
待人收拾好转过来,他将手中白瓷酒瓶扔了一个过去,谢九楼稳稳接住,冲他使了个眼神,两个人便往更远处走。
走到离客房够远,提灯不会被吵醒的地儿,他二人才放慢了脚步,寻着个空旷的处所。
倚栏一望,便是楼下中庭,抬头方见天井之上,月明星稀。
暮春初夏,已有蟋蟀走虫在起伏鸣叫。
“也不必将他宝贝成这样。
”楚空遥拔了塞,眼风在提灯房前一过,笑道,“放你手里养着,只怕越养,越娇惯。
白玉娃娃都没他容易碎。
”
这打趣话谢九楼三百年来不知听了多少,早已学会置之耳外,只淡淡解释了一句:“他觉浅,总不安眠。
”
楚空遥弯了弯眼,不置可否。
喝了口酒,又问:“他今儿怎么同你闹的?竟折腾成这样?”
“你倒来问我。
”谢九楼眼锋刀子一样杀过去,恼道,“才同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他瞧见这伤,我想着在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认了你的话。
不过转眼功夫,你又跑去他那儿吹哪门子风?唬得他一进来就套我话。
我也没料到,他那时在无界处,再安分守己不过,如今经两遭事,才看出来,竟是个最不择手段的。
过去三百年,我反倒小瞧了他。
”
说到这里,他便叹了口气,一口酒也喝不下:“……他平日装得那样乖,每每恰到好处,都只是拿捏我的手段罢了。
”
“手段?”楚空遥双肘撑在栏杆上,二指拎着壶口,伸到外头,壶身悬在他指下摇晃,“我瞧他那样子,若想拿捏别人,可不会使对你这样的手段。
再说,你堂堂谢九楼,金身铁骨般的一个人,头发丝儿都比刀尖硬,谁敢拿捏?谁想拿捏?动手前还得掂量自己几个胆几条命。
怎么他风一吹就倒的一个病秧子,说把你拿捏就把你拿捏了?他装不装都一样。
你们一个乐得演,一个乐得信。
倘或你真不愿意,他拿捏得动几分呢?这也不是一时的事。
装傻充愣三百年了,你现在才跑来演后悔、演清醒,给谁看?”
谢九楼耳根子一热,闪开目光,食不知味地喝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