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诸多细节均在那一瞬间涌入脑中,有用的无用的,清晰的模糊的,以一种杂乱无章到令人头脑发疼的方式闪现着,随着“国师”这一声称呼,突然变得明晰起来――
不同寻常的能耐,同官府的瓜葛,格外讲究的性子,还有上回在簸箕山下碰到的那一支队伍……
其实处处都有蛛丝马迹表露着玄悯的身份来历,这些天,尤其在进了百虫洞后,那种隐隐约约萦绕不散的不舒坦根本就是一种下意识的不安,甚至带了一种怯意。
他早已有所感,只是始终在有意无意地忽略而已。
哪怕直到现在,借着铜钱的牵连亲身经历了一遍玄悯的记忆,他仍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之心,仍旧想亲口同玄悯问个明白,甚至可以装一回痴愚,只要玄悯摇头否认,只要玄悯说一个“不”字……
“戊辰年,六月初七……”薛闲死死盯着那片水雾后头的白影,轻声开口重复了一遍记忆里玄悯所说的话。
第77节
他看见那个白影似乎僵硬地动了一下。
只是水雾太过浓重,让他难以分辨究竟是不是错觉。
“你所说的戊辰年六月初七,是什么日子……”薛闲眸光一动不动,问完了一整句话。
在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一生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在意一个人的答话,有一瞬间,他甚至又有些反悔,想张口就此打断,将这问话收回去。
他头一次如此怕听真话。
然而山石上的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我不会骗你”。
玄悯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薛闲胸口冷得几乎已经没了知觉,才听见他用有些低哑的声音道:“真龙劫期……”
薛闲眼睫一动,而后静静阖上了眼,再睁眼时,已是面无表情。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玄悯,用一种冷静得让人心慌的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
――
距离江松山数十里的一座寺庙里,一个面孔里融着少年气的小沙弥正盘腿坐在窗边看经书,正要翻页,屋外陡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小沙弥搁下经书,伸头探出窗外望了一眼。
他们这座寺庙依山而建,是方圆十里内的最高处。
从他这角度,依稀可以望见遥遥远处还有一座山,山前临着浩荡江水,山上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寺庙。
这黑云和雷电来得莫名,半点儿预兆也无,好似这老天爷忽然伤了心,闹起了脾气。
黑云层层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