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过去了,颂然的病症反复发作,时而轻,时而重,一直不曾痊愈。
他与数学擦肩而过,没能做成一个会计或出纳,而是机缘巧合地成了一名插画师。
他千里迢迢回到了南坞乡下溪村,父亲不在那里,也从没回去过。
村庄早已翻天覆地换了模样,左邻右舍的老宅子一栋栋推倒重建,幼年的玩伴离开了,记忆中的老人们故去了,没有谁还记得村口曾有一户姓颂的人家。
今年颂然二十三岁,活得很清醒。
他明白父亲不会再回头,自己也早已离开了那个长久等待的地方。
他应该找一个相知相爱的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在这个家庭里,他将承担起男人的责任,而不能躲在记忆中,继续扮演一个被宠爱的孩子。
可未达成的执念就像附骨之疽,还牢牢藏在病症里。
那个扛着蛇皮袋挤上公交车的疲惫身影,迄今仍未从他的视野中淡去。
第二十四章
Day0921:51
故事讲完,久远而沉痛的回忆聚作一潭黑水,吞没了孤独的叙述者,房间里空余一声声轻颤的呼吸。
他向贺致远剖开了心扉,如同一只圆蚌面对尖锐的鹬喙张开了两片壳,露出毫无防备的软肉。
这时尖喙若啄来,它连完好的尸首都留不下。
颂然相信贺致远不会伤害他,却仍是畏怯地瑟缩了一下。
“贺先生,贺先生……”他冷极了,钻在被窝里磋磨冰凉的脚趾,不断呼唤对方,迫切想要讨得一些抚慰,“你还抱着我吗?”
贺致远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撑着床沿坐起来,温声说:“我在,我抱着你呢,别怕。
”
别怕,宝贝儿。
语气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柔和。
这时候的颂然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兔子、鼹鼠或幼鹿。
贺致远不由想起一周前电话里的那次争吵来,当时颂然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剑拔弩张,言辞激烈,犹如一只胀开了浑身棘刺的怒河豚。
孩子、伴侣和家庭,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