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
当然,人人都或多或少这样做,出卖时间换取报酬、出卖青春换取智慧、出卖人格换取关系——人们出卖自己,以接近更大的东西,我只是没有想到甘蜜会排进这列队伍里。
来时路上我准备了几套问题,然而自见面起,整整一小时里甘蜜一句剧本都没提。
她把我带回小套间,寒暄几句,渐次展示起她的盆栽大军——这房间玄关一进门,左侧是一排挂墙绿植架,悬着的爬藤、空气凤梨和吊兰顺势垂落,沙发一侧摆着小几,几上是一盆摆在正中的虎尾兰,像用尺子量过坐标一样精确。
此外,餐桌、吧台、窗下等位置还摆着至少二十盆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植物,我一开始尚且用心记,富贵竹、竹柏、九里香、南天竹……后来索性放弃。
“你是怎么把它们都养活的?”我由衷感到不可思议道。
“我每天都按时浇水。
”甘蜜骄傲地说。
“浇水……就够了吗?”
“当然,我买的品种都很好养活。
”她确信道,继而又底气不足地补充:“大不了……养死了再扔掉,换新的就是。
”说完,她指向窗下一盆大叶伞,“那是上个月被我养死了的,我叫他们送了一模一样的来。
”
再次环顾这房间的绿色植物们,我不禁肃然起敬。
她用一种冷酷的方式维系了永恒的绿意。
而后甘蜜去沏茶,小吧台上方吊着几只马卡龙色的量杯和木勺,整齐成行。
拉开抽屉,又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茶包,红茶、绿茶、黑茶、白茶、花茶……各式各样的牌子、花花绿绿的袋子,像药盒里的胶囊,每一份都被剥得精光、只剩最原始的形态。
选茶杯时她又犯了难,打开一面柜子,我顺着她的动作望去,里面赫然又是两大层五彩斑斓的茶杯。
“飖飖的星座是什么?让我找找,好像有一套十二星座主题……”她似乎被语言困扰,干脆换回了英文,自言自语,夹杂嘟哝着一串chichichichichi或者balabalabala……“我没研究过那个。
”我挑了根房梁贴边站好,迟疑着说:“而且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错的。
”
闻言,甘蜜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忽然就双手别在腰侧,眉毛直竖了起来,“你们男生怎么老是看不起女生的爱好?”
“嗯?”我不由站直,“我不是……”
“你以为自己就很科学吗?我们只是,只是……”她指着我,又指着自己,把一个“just”重复得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才找到合心意的措辞,“喜欢像把玩具挂饰戴在包上一样交换暗语——它让一个普通的杯子被赋予意义。
意义你懂吗?意义!”
“好,好……”我举起双手,“那就按身份证上的来,算我是十一月出生可以吗?”
“‘可以吗’?”甘蜜又眯起眼刀剜了我一眼,“你可不像是天蝎座的性格。
”她抱起胳膊,审视道:“我觉得你有点像双子座的enfj,助人为乐……啧,说是射手座也行。
不过说起第二功能,感觉你讲戏时爱用si却又比ni多,所以你也可能是一个esfj……话说我好像没有mbti主题的杯子,下次得让闻念池订一套带来。
我这几年认识了好些画手,她们真的都好有意思——诶,我说‘画手’,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她们跟你理解中那种在画廊卖画的画家还不太一样,我主要是因为……”
“停,停……”我举起双手,其实想问闻念池来这里干什么,但最终脱口而出一个浅显的技术性问题,“mbti又是什么?”
甘蜜坐回沙发上,叹了口气,不赞同道:“飖飖,你是以后打算当个无聊的大人了吗?”
我尴尬地追随着她位移站定,“……或许我已经是了。
”
她嘲笑道:“你这是跟付为筠分手了?”
“不是早分了么。
”
她身体前倾,“那你如果要喜欢女孩子的话,会喜欢什么性格的?”
多么跳跃的思路啊。
“我不……”“别想系统——就告诉我你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形容词。
”
我大惊,“白,白雪公主?”
“……下一个呢?”
“小美人鱼?”我不确信地问。
她彻底笑出了声,重新站起来,在橱柜里挑了一个射手座的茶杯递给我,“跟女孩谈恋爱就让你想到童话故事啊。
”我故作认真地好一番研究,没有任何见解,估计她挑这个只是因为它被做得最大只。
厨房和客厅之间没有墙,只隔一个中岛吧台,边缘堆着装饰用的酒瓶、玻璃花、风干果皮,甘蜜站在那等待水温上升。
她的长甲片一下一下地打在红色数字的屏幕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壶里沸反盈天,她的面目也隐在团团水气后面,让我看不真切。
“其实我跟你也差不多,第一次见到闻念池时我就觉得他像白马王子。
”说着,她微微扬起头,用一种很是孩子气的口吻怀念起初遇。
那时甘蜜拍完《月亮河》、刚毕业,还没什么名气,又因为语言不好,总被经纪人敷衍,还被一起玩的同行暗地里嘲笑过。
在一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广告通告里,闻念池是主角,而她只是个出镜了五秒的小配角。
随后就像所有偶像剧的剧情,她不小心把道具奶茶洒在对方身上,吓了一跳,直说要赔,却又不确定赔不赔得起,闻念池自然说不必,两人一来二去就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他们熟起来,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吃饭、喝酒、赶通告、旅游——
“他是那个教会我花钱的人。
”甘蜜这样总结说,比了个漫无边际的手势,“你知道吧,在你还小的时候,世界上的很多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