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前二十年里足不出户,但云清澜还是婉拒了周倦,独自一人走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不多,来去间都脚步匆匆紧裹着袍子。
寒风灌骨,摊贩们今日大多没有出摊。
宽阔的中元大街冷冷清清,只有一些人被生计所迫,零星地缀在街上堪堪能避些风的角落。
云清澜的脚步停在一筐雪白的南梨前。
小时候她最爱干的,就是在休沐的时候跑到云青风的房中蹭吃蹭喝地听故事。
那时云青风就会刮刮她鼻子,说来南院便也罢了,日后要是去别人家,可千万不能空着手。
卖梨的老伯靠在墙角,满是褶皱眼皮耷拉下来似是睡着了,粗糙皲裂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上冬衣。
云清澜踟蹰了一会儿,正不知如何开口间,那老伯忽然像是有所感应般睁开眼来。
“公子买梨?”
好不容易等来一人,那老伯忙不迭地坐起身,一边掀藤筐上的棉被,一边对云清澜道:“俺的梨甜的很!”
“要一些。
”
云清澜低低应了声,一双乌黑沉静的眸子落在那年过七旬的老伯身上。
老伯的冬衣破了口子,里面棉絮都快掉光了。
挂在身上像一面四处透风的破旗,任由寒风灌进干瘪的身体里。
可脚下那一筐南梨上却还盖着两层棉被。
“公子要梨是作甚用?”见云清澜脸上露出疑惑,那老伯又补充道,“是自己吃,还是要送人哩?”
“送人用。
”
“那俺给你挑些大的!”
老伯一边说,手下就紧跟着忙活起来:“这么冷的天,公子还要外出办事,可是辛苦!”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跟云清澜聊过闲话,她愣了愣,片刻后如实答道:“一些故人,想赶在年关前去看望一番。
”
看看那些阵亡将士们的家眷,是云清澜回朝前就决定好的事。
“想过个好年,是得赶紧多赚些银子!”那老伯却会错了云清澜的意思。
他操着一口方言,破锣似的嗓音在寒风里被吹得叫人听不太清:“过年哩,俺家中娃娃还赤着脚,俺多卖几个梨,也给俺娃娃换双新鞋!”
老人家上了年纪爱跟人闲话,他一边给云清澜挑挑拣拣地拿梨子,一边絮絮叨叨:“俺一看见你,就想起俺儿子!俺儿子比你大十来岁,给公家办事,他们都羡慕俺,说俺有福气,养的儿子有出息!”
提起儿子,老伯深陷在眼沟的浑浊双眼红了几分:“可有出息有甚用?上个月俺儿子死在外头,俺是连个尸首都没见上!丢下他媳妇娃娃和俺这个老汉,人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