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微佝在谢九楼身前,才换完起身收拾桌上瓶瓶罐罐,突然目光一凝,耳朵轻动,停下手对谢九楼道:“想烧盆热水,泡脚。
”
谢九楼坐得脖子酸,正愁没地方活动,闻言便起来:“那你等我。
”
提灯目送他离开,待谢九楼走远之后,抬手把门一关,挥袖熄了房中油灯,竟就上床卧着了。
入夜晚风吹得紧,老旧木门鼓鼓地撞门槛,沉闷闷的,就跟夜风长了手一般,抓着门框往里盖。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渗进来,是青白色,丝丝缕缕,像许多眼睛凝视到屋里,一点儿也不清透,死气沉沉的。
提灯背门而卧,听见敲门声那一刻,便合上了双目。
门外人见里头不应,又连敲数下,只力道愈发轻了。
提灯仍充耳不闻。
下一瞬,门板的窗格上贴上来一张瘦骨嶙峋的脸。
那脸仿佛没有血肉,只一个头骨的轮廓,高高的颧骨在窗纸上映出两团黑影,接着便是向下走的颌骨与下巴,还有浓黑的印堂。
可那对发着绿光的眼珠子,明明还贴着窗户缓缓移动,四处寻找着房里人的身影,巡视过后,定格在了提灯的脊背上。
门板被推开,发出钝哑的吱呀声。
一条长而枯瘦的影子拖行在地上,来人脚步极轻,似游蛇一寸寸靠近床榻。
一只干瘪得皮都起了褶皱的手掌放到了提灯肩上。
“谢九,”提灯没转过来,只把手搭上去,开口道,“回来了?”
“回来了。
”一道苍老尖细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来取你的命。
”
提灯脊背轻震,像是笑了一下:“就凭你。
”
他缓缓自枕上转过头,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房中桌上那盏琉璃灯随之悄无声息蹿腾出一束火苗。
提灯看清来人,果真是那老道。
只是此时这人已经没了白日所见时的精气神,面色青黄,瘦如骷髅,一身老皮沟壑横生,眼白浑浊,眼珠泛绿,一口尸牙占据了下半张脸,行动僵硬却迅速,只如一副活动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