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骗人,随便胡诌几句就罢了,反正十七娘书坊里的文人惯会干这个差事,用不着时时刻刻在观里烧丹炉吧?
他今天是来求裴英娘保命的,姿态放得极低,没敢多问,更不敢露出不屑的神色。
沉默着走进一间偏院,院内卵石铺地,两边假山环绕,廊下设软榻几案,因廊前没有栽种花草,只有光秃秃的太湖石,未设遮挡蚊虫的纱帐,竹帘高卷,回廊里十分亮堂。
使女跪坐在席间煮茶,铜缶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直冒泡。
长史示意武承嗣入座,武承嗣推辞几句,盘腿坐好。
使女把沏好的茶送到他面前,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苦得龇牙咧嘴。
这是下马威吗?
不过确实听人说过茶越苦,说明是好茶叶……
武承嗣不懂品茶,忐忑着把一盅热茶喝完,不止舌尖嘴巴,连肠胃都是苦的。
“武尚书别来无恙。
”
一声轻笑传来,头戴黄冠、做道装打扮的裴英娘在美貌使女们的簇拥下缓步走到武承嗣面前。
武承嗣连忙站起身,等裴英娘坐定,才坐回席子上。
裴英娘态度大方,没有因为看到和武三思有几分相像的他就露出什么异样神态。
武承嗣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她才八、九岁的时候,亲眼目睹贺兰氏中毒暴亡,完全不见慌乱害怕,也是那个时候,武承嗣觉得她和他一样,都是隐藏起真正的自己,靠讨好姑母往上爬的投机者。
他那时候痴心妄想过,或许她愿意和他合作。
裴英娘果断拒绝他的示好,他心里愤愤不平,觉得她嫌弃他的出身门第,曾暗暗发誓,将来等他发达了,定要把她狠狠踩在脚下,让她痛哭流涕,后悔一辈子……
想起往事,武承嗣自嘲一笑,心头泛起苦涩,有时候,早点认清现实,才会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愚蠢,如此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