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恨霍狄。
除了霍狄,他这辈子就没从其他人身上感受过温暖。
但如果不是霍狄,他会一直麻木,乖戾,浑身是刺地野蛮生长下去。
他就不会跌得这么重,难过得像死了一样。
也许别人都说得对,霍狄不会再回来了。
那天晚上,岑越清点好借来的钱,又全数还回去。
他的眼睛还肿得厉害,只好一直低着头,免得被老太太多问。
房子也不用买了,他取回多余的租金和押金,拖着行李,买了一张回边境的火车票。
离开的时候是初冬,一年之后回去,路上的树已经生出新芽。
地暖回春,大雁北飞,他一路从繁华坐回荒蛮里。
但边境也不是故乡。
他没有亲人,没有房子,也没有家。
拖着行李在街上漫无目地走,反而如同过客,不是归人。
后来,岑越想,也许他真正的家,只存在于那年隔离区山林间覆着初雪的小帐篷里,而且只维续了短短的一瞬。
在那一瞬,他爱着霍狄,而霍狄也刚好爱上他。
他重新开始读霍狄的信,说不定在谎言下面,还藏着一点真心。
霍狄祝他学业顺利,祝他快高长大。
霍狄还摘抄了几句岑越很可能会喜欢的诗
在离窗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掸去斗蓬上的毛发;
他指着冰峰起誓:
"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
岑越捏着这封抄了诗的信,缩在火车座位上,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帐篷里过完一夜之后,他骑在马上,对霍狄说:“如果以后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说不定会难过得活不下去。
”
那时霍狄说,不会的。
现在岑越明白了原来不是承诺不会抛弃他。
而是在说,人不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在梦里,他控制不住地,让薄泪润湿了眼睫。
……
后来还是回到首都,因为一个举目无亲的人,无论去哪儿,都没什么区别。
岑越已经不再做梦,梦里的霍狄总是越走越远。
首都通货膨胀厉害,他当年差点钱买不起的房子,一年年越来越贵,依旧买不起。
偶尔又翻起霍狄的信。
最后几封里面,霍狄写:
”小越,等过完二十六岁生日,我们就可以重逢了。
”
“你也许会奇怪,为什么十年间,我的长相几乎没有变化。
有很多事情,我想等见面之后,再跟你慢慢解释。
”
他没办法不去爱霍狄,所以就算再渺茫,也要一年一年倒计时地等那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