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秒功夫,他什么都来不及做,第二发子弹已经穿透他的头颅。
世界黑下来,什么都看不见。
他在那一片黑暗中呼号,却没有人能听见,就好像根本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
这样的画面循环往复,在他脑中重演了无数次。
直到万年之后,黑暗褪去,他睁开眼,看见眼前一片白色。
有人过来看他,如同一个白色的影子。
“子兮……”他说,声音哑得难以分辨。
那个人却还是听出来了,语气温淡又不带多少感情地纠正:“我是沈医生。
”
他慢慢看清楚,眼前的人穿一身白衣,头发全部拢到帽子里,其余都是模糊的,但还是看得出是个女人。
“这里是公济医院,”女人解释,“手术很凶险,但既然你醒了,就会好起来。
”
“伤到哪里?”唐竞问。
他难以置信,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张林海竟然会失手。
女人却摇头,公事公办的语气:“不是我做的手术,我只看产科,你的主治医生是此地最好的德国大夫埃克森。
据他说,枪口往下低了一分,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否则就算神仙也回天乏术。
”
唐竞听着,仍旧不懂自己为什么能侥幸逃生,更加不明白这位专看产科的女大夫为什么会出现他的病房里。
看她说话的态度,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是正人君子对待帮派中人的那种敬而远之。
但女人却不觉有异,一张白净清秀的面孔带着些冷嘲的表情,继续道:“你这场手术排场不小,律师公会和外交部的人都侯在外面,还有青帮的人守在医院门口。
埃克森大夫搞不懂这些,要不是医者仁心,说不定犟起来就不做了。
到现在整整两天,青帮的人还没走。
”
“青帮的人……”唐竞木然重复,究竟是谁的人?
“对,”沈医生只是点头,“说是等你醒了,就要见你。
”
“是谁?”他又问,似是等着一项判决。
“好像姓穆,”沈医生想了想回答,而后转身离开,“我还得发电报去日内瓦,告诉他你已经醒了。
虽说那边是半夜,他不听到个准信大概也睡不着。
”
等她走到门口,唐竞才明白过来她是谁:“你是吴先生的未婚妻?”
“是,我叫沈应秋。
”她点头自我介绍,完全只是走个形式,随即便推门出去,又返身轻轻掩上。
穆骁阳似乎很快就到了,又或者这只是唐竞的错觉。
他每次闭上眼睛,便会回到那循环往复的场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