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竭力?想表现得体面些,可洗得泛黄发?皱的衣料、头上仍戴着的跑堂帽子?、还有他惴惴不安揣在一起的手在那一刻一齐出卖了他。
殿上有门生哄笑,是李寺青制止了他们。
崇霭可能已经忘却了那时李寺青对他的好,可作为旁观者的明鸢却记得。
或许是活得太长,来日已无可期,只能从去日中咂摸出些许味道,她便总是回想起这些琐碎的往事。
明鸢道:“在这些仙尊中,只有你是从凡间来的。
”
坐在椅上的男修蓦然抬起头。
他似乎误解了明鸢的意思?,面色有些难堪。
哪怕已过去数百年,在修真界中,“凡人出身”这四个字仍旧像道烙印般印刻在每个半路出家的修真者身上。
世家与宗门永远站在最?高处俯视所有人,而出身凡间的修士与游荡于凡间的散修则被他们冠以泥腿子?的戏称。
崇霭很清楚他们的那套把戏,他在还是门生的许多年里见识过无数指点与冷眼。
天赋异禀又如何?他们从他身边鱼贯而过,用肩膀或剑柄撞他挤他,挤眉弄眼笑着做摘帽子?的动作,随后嘻嘻哈哈着扬长而去。
他们对所有人讽刺他
他只是个跑堂的小二。
在那段日子?里,是李寺青帮他护他,她是那样温柔知礼,在他下跪求她不要与自己争长老之?位时,她也?只是扶他起来,淡淡道了一声好。
他们什?么都有了。
世家出身,宗门亲传,他们的手生来只会握刀握剑,不曾抡过锅勺,不曾洗过碗碟,不曾跪在街边向人乞食,自然可以高高在上道他一声小二,泥腿子?,将他按在泥水里用脚践踏……
“只有从凡间来的修士,才能真正?通晓人的七情六欲。
”
听见这句话,崇霭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他抬眼望向高高在上的明鸢,道:“难道宫主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么?如若您也?是半途修道的凡人出身,定然不会这样认为”
“如今凡间邪祟遍起,”明鸢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轻声道,“崇长老会担心自己流落在外的家人么?”
崇霭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宫主真是说笑了。
在下只是个没有六亲缘分的孤儿,如若真有所谓家人,历经这数百年,恐怕他们也?都轮回不知几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