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这瘦几乎是有点异常的。
从前她也单薄,但那是种残月一样的流畅的瘦,并不显脆弱,反而透着点清润的光芒;而现如今,她简直瘦成了一捧潺潺的水,好像一不注意,就会顺着指缝间淌走一样。
梅兰萨知道,那是血族新生儿因久未进食而骤然暴瘦的缘故。
她将手中装满人类鲜血的琉璃罐放在小桌上,却并不敢贸然唤醒对方。
哪怕是凭借直觉,她也能料想到,若是虞歌醒来,绝不会再给她一丝半毫的好脸色。
她能独自消化伤人的话语,却无法直视那双黑眼睛里,溃散了一地的微光。
金发的长亲伸出手,将掌心停留在了虞歌心口的上方,仿佛在隔着虚空,触摸那处新鲜而隐蔽的伤痕。
那伤处的颜色应当已经黯淡了下去,但愈合的创面却绝对是狰狞的。
她难耐地搓了两下手指,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虚虚地环住了虞歌的手腕。
那在一瞬间,她已经麻木无感的灵魂被肌肤相碰的微妙触感所击中,回光返照般的疼了起来,带起了新一轮的沉痛与无力,使她不由自主地用了点力道。
手中所握的,仿佛是把折断的弯刀,虽锋利硌手,却贵如珍宝,是她在这人世间唯一一件珍视的东西。
那截突兀的腕骨直愣愣地戳在她的掌心上,其实是半点不疼的,但在梅兰萨心内,却如一段烧红的利刃,严丝合缝地嵌在她的肋骨缝隙间,那刃尖径直抵着她的肺叶,以至于在一呼一吸之间,都让她体会到灼烧般的剧痛。
那剧痛令她的脏器发紧而肌肉紧绷,也让她的爱意在这间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几乎无处遁形。
是了,她默默地想,她应当是爱着虞歌的。
那爱意是如此的艰涩隐晦,潜伏在经年的虚情假意之下,展露在虞歌面目全非的命途之前,几乎连她自己都无从辨别,更难以承认。
她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一点人类的感情,却是在彻底失去虞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