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年纪,好好忙工作,不需要总来看我。
”万高大后背抵着栏杆,悄悄伸手出去,把寺庙里求的平安牌抓在手里,“罗桑厂待我很好,我没什么亏的。
”
“万叔,对着我,你可以说心里话的。
”罗珏垂眼抚摸深黑色的袖口。
罗珏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不甘与愤懑的痕迹。
但没有。
万高大面容平和宁静。
“罗桑厂会负责我的治疗开销。
”他说,“我就在医院住着,长长久久住下去,也没关系。
总归罗桑厂有钱。
”
罗桑厂,哪还有钱呢?
罗珏攥紧手,说不出话。
好半晌,她哽着嗓子:“这样就够了吗。
”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我享了福,付出一定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万高大坦然。
“享福?”罗珏忍不住说。
“怎么不算享福?”万高大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以前天天对着机器,困在几平米的工作台,做死做活,轧一个口袋赚1毛7分5厘,每天14个小时,月休1天,和坐牢没什么区别……现在好了,提前退休,什么都不用做,饭送到嘴边……唯一的代价就是两条腿,仅此而已。
”
罗珏眼圈红了。
万高大依旧看着窗外:“我这样的人,泥地里的石头。
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命运眷顾。
”
“我不明白。
我不甘心。
”罗珏低声。
“有什么不甘心的?人活一辈子,就像甩干筒你见过厂里的甩干筒吧?不停地转转转,撞来撞去,满脸都是血”
“命运是一场螺旋。
”罗珏强笑。
“不愧是文化人,随口就讲大道理。
”万高大称赞,“所以,坏事也是好事,好事也是坏事。
端看我们怎么想。
事情都是那些事情,只是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
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何苦让自己不开心?只要我想得开,这辈子,没有绝对的坏事。
”
罗珏怔怔地看着他:“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只要我能想得开,就是好选择。
”
万高大笑笑:“因为后悔也没用。
”
罗珏又问:“万叔。
假如你是一名火车司机,开火车的时候,你的面前有两条轨道一条轨道上绑着一个人,另一条绑着几千个人。
你驾驶着火车,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轨道压过去,无论怎么选,都要死人。
你怎么选?”
万高大深深地看了罗珏一眼。
“如果你选择压死一个人,但这个人其实是你自己;如果你选择压死几千个人,但你的余生注定被良心谴责而灵魂毁灭肉体的毁灭和灵魂的毁灭,你又怎么选?”罗珏问。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