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恭敬,心里却暗忖,那婢女本来十分木讷,跟着她几个月,竟也开始胡编乱造信手拈来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她者坏。
“还有”侯夫人有些欲言又止。
江琮耐心等了片刻,也没听着后文,不禁抬眼去看。
只见老母亲一副有口难开,痛心隐忍的复杂表情。
他当时心中便一跳,果不其然,听着她说:“有些事,不宜操之过急”
“尤其是你现在这般,本就亏空虚弱,若要强逞,反而以后咳咳,会委屈人家。
”
真是难为了向来有话直说的母亲,当下尽力斟酌词句,既要敲打训诫,又不能太伤人自尊。
江琮真的哑口无言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罪名比起之前那个的严重程度,要深远得多。
“好了,她是真心待你,以后有什么事多交流沟通,夫妻俩不怕磕碰,就怕不开口,可晓得?”
真心待你……江琮想笑,但他听见自己说:“儿记住了。
”
好不容易送走了母亲,他坐回椅子上,又喝了两盏冷茶才恢复平心静气。
夜已深,月逐渐亮,窗外瀑流之声在此时尤为清晰。
闭上眼,甚至能想象飞激的清湍如何撞击在岩石上,又成股溅落,碎成珠玉般的水花。
茶味苦而涩,在他口齿之中千转百回,终究化成一声叹息,散了出去。
江琮起身走了两步,停在窗边。
步伐还有明显的迟钝,最后那一击真的很难接下,迅猛而刚烈,那一瞬间他仿佛幻视到烈阳在灼烧,从九天之上坠落下巨大的火星。
任何人见过这一招的美丽,都不会轻易忘记。
他曾想过北坡黑衣人或许很年轻,但没想到会这么年轻,世上有很多被称之为天才的人,有人这么评价过他,如今又被他碰上一个。
大概是金玉与金玉之间有特殊的共振,他迷恋她手中连绵不息的刀光,而他知道,她也渴望同他的剑交战。
这很有意思。
两个满口谎言,处处伪装的人,在覆盖着墨色衣裳之时,反而能用冰冷杀器来互相试探交缠。
刀锋剑尖代替所有言语,他能回忆起这三个夜晚的每一次擦刮,每一次拆解。
她如何用刀风缠绕上他身体,他又是如何挑落她布下的陷阱。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们其实无比贴近。
在二人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已经对彼此有了相当多的了解,不是装出来的柔弱或温和,是真正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