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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杀伐事(3/5)

,宫中又有众多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不宜大排丧席。

因此便在这个偏僻角落立了香案,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将衣冠葬入后山墓园。

过了前三日,就连虚度几个亲传的弟子来祭拜的也不如何勤了。

此时又是夜深人静,更不会有人来。

不过每当三更后,夜半无人之时,虚玄便会悄然到来,上三柱香,扫一扫案周。

虚玄记得,这个师弟虽然极是勤勉用功,可是天资实在是平庸,修为进境在虚字辈众道中一直垫底,直至今日,连个真人都没有混上。

因为恨其不争,前一代青墟掌教便给他取了个道号虚度。

休说虚字辈的师兄弟们瞧不上虚度,就连后辈弟子也不愿跟随他,虚玄曾经有意挑选些资质出众的弟子拜在虚度门下,虚度也悉心教导,可是一旦学有所成,这些弟子便都谋求另攀高枝。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虚度自己修为平平,于许多玄妙境界上的讲解便有些不清不楚。

虚度也有自知之明,不愿误人子弟,每当弟子想要另投门墙,又或师兄弟们来讨要某个弟子,虚度从来都是满口答应。

弟子改投是要报知掌教的,虚玄每次知道,惟有暗中叹息,等来年招了新弟子,再选一两个不错的给虚度。

虚字辈群道中,惟有虚玄会照拂虚度,但认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恩惠。

没想到平日见到时顺手扶一下、拉一把的情义,虚度竟全记在心底,最终报之以血肉之身挡去一灭仙诛魔的一拳!如果没有张殷殷攻山,或许虚度也就这样默默地记一辈子,就连虚玄也不知道。

若无当日事,焉知君心意? 虚玄又取过扫帚,将香案周围扫得一尘不染,方整理道袍,向殿外行去。

到殿门前时,虚玄忽然叹了口气,周身清气升腾而起,须发飘飘,面上透出润红,双目灿若星空,方才的老态疲意,尽数消隐。

虚玄哼了一声,袍袖一拂,缓步跨过殿槛。

此时的青墟掌教,举手投足间皆若渊停岳峙,自有大气势、大威严在,令人不得不仰之弥高。

夜虽深,青墟宫中仍是人流涌涌,时时可见宾客乘夜出游,赏月论道,不亦乐乎。

见到虚玄经过,无不为虚玄的气度风仪所折,纷纷凛然而起,恭敬施礼。

虚玄含笑还礼,一个也不曾漏过了,不论对方是谁,礼数都分毫不马虎。

虚玄去后,众宾无不大赞青墟掌教果然虚怀若谷,胸襟似海,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领袖,将来迟早会超越道德宗的紫微,先一步登临仙境。

虚玄徐步前行,自然早将这些议论都收入耳中。

他殊无欢愉之意,心中沉甸甸的,全是虚度的一块牌位。

至于这些宾客,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修为也没啥出奇之处,可是这就是江湖,江湖中十个修士有九个半是平平常常,注定没什么成就的小人物,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就是人心。

得了人心,日后青墟便有了兴盛之基。

因此这些宾客们心目中的有道高人是什么样子,虚玄便将自己显现成什么样子。

如若当真有得道高人立于这些人面前,却是与他们所思有异,所想不同,他们定会讪笑讥嘲,言道这等人物也算得了大道? 所以一切辛苦,种种伪装,只是为了人心罢了。

满山宾客,不知何时宴罢人散,正如这漫漫长夜,也不知何时方到尽头。

中军帐中,纪若尘望着这俯卧的少女,面色变幻不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咬了咬牙,一把抓住她背后金环,轻轻一震,金环应声而动,瞬间已是跃动千万次,随后嗡的一声从她背后跳出,只留下那道触目惊心的创口。

不光断骨经络清晰可见,内部脏器也受创严重。

如此创口,却不见多少鲜血涌出,显见在受创过程中,她身上血液已差不多流尽了。

纪若尘回想着三清真诀中种种愈疾患、肉白骨的法诀,不论三七二十一,统统用在了她身上。

他周身光华流转,真元似发疯一样涛涛而出,源源不绝注入她体内。

可是术业有专攻,前世今生他杀人无算,又救过几个人?伤她之人又是青墟宫中修为高深之士,下手之时惟恐不能斩尽杀绝,因此金环本身质器猛恶不说,上面附加的道法又是灭绝一切生机的。

此刻尽管纪若尘真元如潮涌入,却是收效甚微。

纪若尘面色阴沉,万千魂丝骤然散出,疯狂掳掠百里内一切灵气,在胸中山河鼎内环绕三周,便化作活泼泼的生机灵气,然后一股脑儿强注入她体内。

如此一来,她的生机终于微弱跃动,逐渐压过了死气。

可是只消纪若尘道法运使得稍慢,死气便会重新漫延。

然而此刻纪若尘已尽了全力,如此疯狂转换灵气,即使以他来说,也极端凶险,那是以损伤已身修为作为代价。

纪若尘不为所动,持续不绝地掳掠、转化、注入,维持着她身上的道法。

忽然纪若尘身后传来姬冰仙那清冷的声音:“你这样子是没用的。

” 纪若尘依然维持着道法,双眉皱起,杀气渐生。

他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此刻又有些不知所措,撇开姬冰仙屡次烦人的挑战不说,这个时候还要来啰嗦,哪由得纪若尘不怒?他松了星链,是让她自行离去的,可不是想和她再较量一次。

姬冰仙何等敏锐,怎会感觉不到纪若尘的杀气,但她并未退后,而是跪坐在纪若尘身侧,双手在空中织出一个个符箓,道道灵气如雨纷落,洒在少女身上各处创口上。

姬冰仙所用道术源出三清真诀,纪若尘全都识得,也都会运用。

然而这些道术都不算是威力大、收效快的道法,纪若尘便自动忽略,尽是捡些大威力的道法运使,根本没将这些看上去没什么效用威力的小法术看在眼里。

姬冰仙数个道法一出,少女身体里那丝若断若续的生机立时变得活泼了许多,稳稳压制住了死气,至少暂不会有性命之忧。

纪若尘面色不变,不过弥散的杀气已悄然散去,催动的道法也渐渐放缓,最后干脆收了真元,且看姬冰仙发挥。

纪若尘此时道行虽并不算高,然而道心却已臻至极高境界,眼力绝非寻常,一看姬冰仙手法便知救人的奥妙全在选取对症的法术,以及道法施放的先后顺序,法术本身威力大小并不重要。

这等运用法门三清真诀是不会记载的,他便也不知。

若非姬冰仙精擅各脉道法,纪若尘此次只怕又要大损道行。

半柱香功夫眨眼间过去,少女背上伤口已然合拢一半。

施法至此已是够了,她接下来需要的便是静养了。

姬冰仙纤纤十指轻拂过她背上肌肤,柔若轻风,指尖所过处,创伤若花瓣合苞,一一合拢。

直至她背后全部伤痕都已收拢,姬冰仙方收了法术,双手轻托,少女已悠然翻了个身。

此时她伤势已稳,早沉沉睡去,只黛眉间还残留着一丝痛楚。

看到她的面容,姬冰仙一怔,双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道:“是殷殷啊,怎么伤成这样?” 姬冰仙将张殷殷抱起,交在纪若尘手中,轻叹道:“殷殷当日曾挥剑自刎,只为下地府寻你魂魄。

我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苦。

你……待她好些吧。

” 自始至终,姬冰仙未曾与纪若尘的目光接触,便向帐外行去。

“等一下。

”纪若尘叫住了姬冰仙,低沉地道:“今次的赌约就此作罢,你也当知非我敌手,以后不要再来挑战了。

张殷殷的事……嗯……谢……谢。

” 这谢谢两字,纪若尘说得颇为艰涩,自苍野苏醒时起,他便凭一已之力纵横八荒,从未说出过谢谢两字,也无须感谢何人。

他也不会容许自己欠下什么,若是如此,一颗绝决道心便会有了挂碍。

即便重回到人间,也是依此行事。

不过这一次,虽然十分艰难,纪若尘终是说出了这两字。

姬冰仙默然,忽然奇异地轻笑一声,道:“殷殷与我同门,就算不是因为你,我也会出手相救。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与我们的赌约无关。

我既然败了,定当履约!你何时要收赌注,尽管告知我便是。

” 纪若尘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姬冰仙又淡淡地道:“你道心已有破绽,再非战无不胜。

等我想得明白了,自会再战。

” 纪若尘双眉锁得更紧了,沉声开口,有若九幽狂魔在低声咆哮:“休要不知好歹!这次放过你,你便当我好欺吗,还敢来纠缠?今日不妨告诉你,我即便道心已损,你也永无胜我机会!若再敢来战,来一次我便会要你一次,决无纵容!” “冰仙虽然不算什么人物,对自己还是看得极重的,即以此身设赌,便绝无反悔之事。

难道我清白之躯,便是这般的不重要?!” 姬冰仙说完,便扬长而去,再无回头。

纪若尘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会姬冰仙,而是将张殷殷小心地放在榻上,再从一地凌乱中找出一席貂裘,给她轻轻盖上。

帐中烛火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张殷殷轻轻地动了动,面上微现痛楚之色,随后又沉沉睡去。

纪若尘一直坐在榻旁,凝望着她熟睡的面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轻叹一声,为她理理几丝散乱青丝,长身而起,熄了烛火,掀帘出帐。

夜仍深。

纪若尘负手而行,足下全无声息,宛若幽魂夜行。

那只金环,则在他负着的双手间慢慢旋动着。

他只想漫无目的走走,却不想心不在焉中不曾控制行止,以他如今道行,一动便如疾风,眨眼间已将整个军营都转了个遍。

他停下,仰头望天,依是月朗星稀,一时之间,不知该去哪里。

纪若尘忽然闻到一阵隐约酒香,心中微动,人已在一座用作储藏食酒的营帐中。

帐侧案几上,放着个古朴酒坛。

坛上两个大字:醉乡。

看到这坛酒,纪若尘微微一怔,他明明记得姬冰仙来到军营时,一共携了三坛酒过来,怎么现在只剩下一坛了? 不过他素来不理会这等细枝末节,一坛还是三坛,也没什么不同。

随手提过酒坛,纪若尘便信步出了军营,要寻一处合适的地方饮酒。

这营盘依山傍水,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顺山势而下,蜿蜒向东流去。

纪若尘徐步前行,转眼间已到了河边,遥遥便看见有一人正坐在河边垂钓,一副极有山野闲逸之风的高士模样,看背影,便知是济天下。

可是此刻方过中夜,夜风凄寒,一轮弯月也早早隐入浮云之后。

在这月黑风高、荒寂凄寒之地,钓哪门子的鬼鱼?现下伸手不见五指,如是眼神差些的,连鱼漂动没动都看不到。

咣当一声,纪若尘将金环随手扔在河边岩石上,在济天下身旁盘膝坐下,掀开酒封,先自饮三大口,将酒坛递给了济天下。

济天下接过酒坛,也不多话,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将酒坛又还给了纪若尘。

两人喝得极是豪气,一个来回一坛酒便去了大半。

纪若尘接过酒坛,却不再饮,只怔怔地望着黑深深的、缓缓东去的河水,过得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

谁知恰在此时,济天下也同样沉重地一声叹息。

纪若尘缓缓转头,望向济天下,见他满面倦容,眼框深隐,眼中遍布血丝,便似一夜未眠。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他深更半夜在这摸黑钓鱼,当然是一夜未眠了。

纪若尘又见济天下身衫单薄,连御寒的棉袍都未穿上,在这夜半时刻,独坐湿寒河边,自然冻得嘴唇发青,连呼吸都重了。

好在喝了小半坛醉乡,烈酒下肚,济天下面色才算好了些。

纪若尘回想所读史书,作主上的当为臣下解忧。

可是怎知臣下何时有忧?这就要看臣下的智慧了。

跑到主上常去的地方借醉装疯、独坐垂钓都是好办法。

而这些史书都是济天下给自己看的,他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钓鱼,不用都知道有心事。

何况他刚刚还叹得如此沉重? 纪若尘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便依书上样子问道:“先生何故叹息?” 谁知这一问却似勾起了济天下伤心事,他怔怔望着河面,面色变幻,又似害怕,又似侥幸,忽然抢过纪若尘手中酒坛,痛饮一口,方苦笑道:“些许小事,哪敢劳主公费心,我自己想法了解了吧。

” 过得片刻,济天下忽又长叹一声,喃喃道:“女人,女人……真是麻烦啊!” 纪若尘又是一怔,油然间,姬冰仙、张殷殷一一自心中掠过,于是深有所感,同叹一声,夺过济天下手中酒坛,仰头饮尽,然后嘿的一声,将酒坛远远掷入河中。

扑通一声,酒坛在河上溅起数尺高的水花,方不情不愿地沉下去。

可是在那飞溅珠玉中,纪若尘分明看见那柄穿心古剑,正载沉载浮! 济天下此时方想起臣子本份是为主上分忧解难,忙问道:“不知主公因何烦恼?” 纪若尘笑笑,道:“我道心已破,怕是要打不过很多人了。

” “道心已破!”济天下失声惊叫,然后方发觉自己失态,急急补救道:“圣人有所谓大道缺一,可见圆满并非好事。

道心破了一点,正是暗合天道,主公何须担心!再说了,就算真有厉害敌人,也可遣玉姑娘去应对,至不济也可拖延一段时间嘛。

” 纪若尘笑而不答,只看济天下钓鱼。

不知是否纪若尘带来的运气,一夜无获的济天下手中钓竿猛然一沉,显是大鱼上钩。

济天下登时精神一振,他从竿上传来的大力已知此鱼不小,于是站起身来,吐气开声,全力与这大鱼搏斗起来。

一人一鱼你来我往,缠斗数合,也不分胜负。

济天下吹了一夜寒风,早有些受了风寒模样,渐渐便有些支持不住,居然被这鱼一分一分向河中拖去。

夜已至最深时。

眼见前脚都已没入冰冷的河水中,济天下不知哪来的勇气,猛然大喝一声:“大丈夫生当涤荡九州!焉有对付不了一条小鱼之理?!” 借这一喝之威,济天下双膀发力,钓竿弯成满月,忽听哗啦水声响起,一条二尺大鱼离水飞出。

在纪若尘眼中,此时的济天下竟然真有几分指点江山,笑谈间天下底定的气势! 斗败这条大鱼,济天下欣喜若狂,又现狷狂之态,怀抱大鱼,也不向纪若尘告别,便狂笑高歌而去。

夜风习习,将济天下歌声断断续续的送来:“仰天犹恨……雨无锋……万丝青干剑……斩罢落残红!……” 狂歌余音袅袅,萦而不散。

纪若尘正入神间,忽然眼前光芒大作,一轮红彤彤的日头自云海中鱼跃而出,将万道霞光洒遍九州! 纪若尘霍然立起,仰天长啸,音上九宵! 万里之外,但听一记同是响彻九天的鸣啸应和,一道黑影自那孤峰绝顶处冲天而起,刹那间跨越万山千川,飞入纪若尘高举向天的掌中。

纪若尘轻轻抚摸着这根曾跟随过自己的三尺神铁,右手一抖,直指前方!神针便自行伸长,直至丈半方止。

神铁一端自行生出矛锋,于是这块重一万零八百斤的定海便化成一根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战矛,即无纹饰,也无锐锋。

纪若尘徐徐道:“吾曾有矛,名为修罗。

今日便将此名赐你,以承吾杀伐灭绝之意!” 神铁嗡的一声低鸣,便作了应答。

重重杀伐之气,由是而生。

东方发白,晨光未曦,雄鸡尚未报晓。

哥舒翰已是穿戴整齐,出寝堂入书房,奋笔疾书做一日早课,直至曙光大盛,朝霞染遍东边天穹。

哥舒翰掷下笔,满意地看了看墨汁淋漓的宣纸,踌躇满志地踱出房门。

他习惯性地向天上望了望,一轮巨大的红日已经浮起在地平线上方,今天的朝阳虽然有些刺眼,但他心情正佳,便觉得这阳光刺眼得也很有气势。

哥舒翰迈着方步,踱入正堂,居中坐定,早有下人奉上香茶。

哥舒翰漱了口,神清气爽,便吩咐亲兵去召集军中诸将到府议事。

在哥舒翰看来,这几日皆是黄道吉日,无论哪一日都适宜大军出关,平叛,然后……安天下! 不到一柱香时分,府外已是蹄声如雷,数十位军中大将得了召唤,立刻飞马而至,人人精神抖擞,牢甲利兵,视瞻不凡,绝无人因这临时召唤而现出散乱之像。

看着堂下这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数十年的老兄弟,哥舒翰大觉满意。

离开西域这几年的承平日子,看来没让自己手下这些悍将荒废了弓马。

有猛将如云,有仙宝在手,有大军若蚁,他何愁大事不成? 诸将望向哥舒翰的眼神中,也尽是兴奋。

他们闷在关中数月,早浑身上下都在发痒了,关中云集大军数十万,却只能眼睁睁望着关外那点寥寥北军耀武扬威,这算怎么回事!今日大帅突召,他们立刻知道定是要有仗打了,人人都恨不能插翅飞到帅府。

哥舒翰咳嗽一声,正要发话,忽然堂外脚步声急起,亲兵快步跑进,叫道:“大人,监军玉大人奉旨入府,已经过了中门了!” 哥舒翰心中狐疑,这大清早的,哪来的圣旨?此时堂外响起了内侍独有的尖细、悠长的音调:“圣——旨——到!” 便见王进礼一身正服,高举一卷明黄圣旨,昂首阔步进了正堂。

他身后十余个太监亲随,跟着冲进,人人趾高气扬,个个气焰冲天。

堂外守着的亲兵见王进礼手捧圣旨,哪里敢拦? 哥舒翰立即端帽整衣在堂中跪下,口称接旨。

数十员猛将黑压压地在他身后跪了一片。

王进礼低不可闻地先“哼”了一声,方停在哥舒翰身前,展开圣旨,拉长声调道:“哥舒翰接旨。

” “维天宝十四年,岁次丙申,十二月丙子朔,五日戊辰。

皇帝诏曰……”王进礼扯着尖细得有点刺耳的嗓音抑扬顿挫地宣读了一遍,大意便是哥舒翰拥重兵、据雄关,却被数千老弱残兵堵在关中,不敢出关决战,实是朝庭羞耻。

着令哥舒翰即刻领军出关,平定安逆叛党,若再有迟疑,便即革去军职,解送西京问罪。

这圣旨中措辞极是严厉,哥舒翰心知必定是王进礼私下密奏明皇,进了不少谗言,说不定那奸相杨国忠也跟着敲了不少边鼓,才弄出这样一篇不知兵事,不通时局的圣旨来。

王进礼圣旨读完,皮笑肉不笑地道:“哥舒大人,这圣旨可说得明白了,着您即日领军出关。

这可不是咱家逼迫于您了吧?您若还是觉得关外纪小贼兵马太多,那也不妨,咱家代您出兵便是。

那时您交了印信,便可自去西京向皇上交差了。

” 哥舒翰没恼,依足礼数接下圣旨。

身后那数十员猛将可都是杀人如麻的角色,哪会将一个阉人放在眼里?当下一名大汉绽舌暴喝道:“哥舒大人裂土封王,是你说去印信便去印信吗?” 这一喝恰如平地起雷,冷不防间,吓得王进礼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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