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朝她摆摆手,“快走快走,回家嫁人去,别呆在这添乱!”
楚四娘只能牵着驴子继续走。
只是这家如此,其他地方也大差不差,瞧见她是个女儿身,便二话不说,要赶她走了,一个个的净都只招男工,似乎肯收容女子的,唯有后街的青楼与西市的牙人行,却也不是按月领钱的做工,而是一锤子买卖的卖身。
那就只剩下码头了。
今日倒是赶巧,有大船靠岸,急需人卸货。
码头上已围聚了一大伙的力夫,多半是赤裸着上身,顶多在肩头搭两块粗布,偶有几个讲究些的,便把那粗布缝制成一个简陋的坎肩,往里头塞些松软的稻草,好歹能轻松些。
那些力夫个个拱着腰背,排成一列,等着船上的人将货物压到上头,而后便咬着牙,闷头往前走,直至卸了货,这才重重地喘一口粗气,匆忙抹一把汗,快步走过去,运下一轮的货。
其中最惹眼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足足有九尺高,那一个拳头握紧,竟与边上人的脑袋差不多大,背上扛着三个麻袋,依然健步如飞。
楚四娘看着不由得有些眼热,他这般运一趟,可就是一文钱了!
所幸,这回的管事人出奇地好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提笔写下“楚四娘”三个字,而后催促着她去上工。
在清一色的壮汉中,楚四娘着实是格格不入,话都未曾搭上一句,便有蜂拥而来的目光,打量、审视、轻蔑、嘲讽,不用问都知道是为什么,无非是觉得女子力气小,吃不了这份苦,挣不来这个钱。
她学着那些力夫在船舷边弯下腰,立时便迎来一个麻袋,将她砸下去几分,两手托着麻袋的底端,跟着人流,顺利运完了第一趟货。
直起身子活动了下手脚,转头便见管事的山羊胡在本子上勾画着什么,大约是在计数。
楚四娘再度返回去,这次背了一个麻袋后却不急着走,朝上头喊:“再来一袋!”
两个麻袋的重量叠在一起,她走路的步子明显慢了许多,体内的火压过了深秋的凉,将汗珠子尽数逼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自下颌流入颈口,晕出一圈深色的衣领。
还行。
楚四娘想,卸了货,用袖子粗鲁地抹去额头的汗。
“再来!”
这下便与那个络腮胡同样三麻袋了,下盘有些不稳,险些往前栽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一趟一文钱,不,她还能再多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