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歌说:“我们工人私底下也会聊到老板的,比如这位,我们就会说,他的流水线还爱她。
”
他钻完孔后还用砂纸,仔仔细细磨平洞边缘的棱角,宋洲则拿扫帚打扫残留的铝屑,看着高云歌闲不住得做小手工,拿刻刀在右下角划出英文名,小小的“LostNi”。
高云歌对这些小改造还挺乐在其中的。
他对鞋厂的设备非常熟悉,还没正常生产就能看出这条线有磨损,自己用还能凑合,但若是再转卖一次啊,可能就卖不起价了。
宋洲说他不会卖的。
高云歌还挺意外。
以他对宋洲的了解,这位温州来的大少爷最讲究排面,怎么肯长期用二手货,这不过是洛诗妮短暂的过渡,宋洲对他说:“我的流水线也爱你。
”
“我们只是搭伙计,又不是……”高云歌迟疑了,不知道该说结婚还是离婚,宋洲拿过自己手里的刻刀,在英文旁边歪歪扭扭地画出只大脚掌小翅膀的走地鸡。
哦,不是走地鸡,高云歌看出来了,是小夜莺。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小腹。
宋洲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仿佛能透过衣服看到那处纹身。
而那一角杂乱的线条,真的太像自己的名字了。
他的名字纹在高云歌的小腹处,就像一只夜莺被刻在流水线正中央的铝合金板上高云歌什么工序都拿手,他一个人就是一条流水线,他的双手就是他自己的生产工具。
高云歌的洞孔打得整齐而密集,宋洲五指全都能找到临近的孔插进去小半截。
他感受着指节处皮肤和被打磨过的边缘贴合的冰冷与生硬,他的额头也贴上红黄蓝颜色间隔的铝合金板壁。
在这条长长的流水线面前,一个人类的力量是如此孤单和渺小。
像一个西方故事里的骑士,宋洲怀揣着一往无前的孤勇,执意要唤醒峡谷中沉睡的巨龙。
他闭上了眼。
终于回忆起自己最初的人生冒险,二十几年前的温州平房内放置最简陋的流水线,平房外的田野里的草比人高。
小宋洲一个人在泥地里奔跑,玩耍,寻宝似地翻找被当作垃圾丢到田间的各种材料,他免不了被曲折的钢筋绊倒,磕到水泥块破损了膝盖时,手里还紧握着一颗闪亮的鞋扣。
咿呀乱哭之际,第一时间发现他受伤的从来都不是父母亲,而是工人。
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瘦小女人,在那个年代只能拿到几块钱时薪,却每次都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