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今天晨起时,章令祥那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将祝珈言拦在嵇琛远的书房外,毫不客气地说:“三殿下,昨个儿虢国公世子又来找咱家,说您在他那儿借了一百两银子没还。
奴才如实禀报了太子爷,替您把这账给还上了。
三殿下,听奴才一句劝,您下回缺了什么,找奴才要就是了,这要是说出去,丢的可是咱们东宫的脸面啊!”
……原来章令祥口中的“又”,是这个意思。
那头,虞岷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觉得祝珈言给他没脸。
他耸耸肩,满不在乎似的:“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好在意的,珈言,你要是心情不好,来坐下喝一杯,这件事我们就揭过了,嗯?哎唷,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才看到祝珈言那泪流满面的脸。
祝珈言在无声地流泪。
似乎是感受到房间内众人震悚的目光,祝珈言扬起头,伸出手,那葱根一般纤长的手指,将眼睛轻轻遮住了。
泪水安静地滑过他的面庞,旁人只能看到祝珈言轻颤的殷红嘴唇,和因为啜泣而抖动的瘦弱肩膀。
自春狩回京后,祝珈言好像瘦了很多。
月白色的衣衫轻飘飘地挂在他的身上,乌黑的发,洁白的人,他像那玉瓷做的美人塑像,精妙绝伦,却又那么脆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祝珈言很想撂下什么狠话,比如同虞岷断绝关系,勒令他立即去东宫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可在那一瞬间,委屈和伤心又排山倒海地袭来,让他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委屈什么,是被嵇琛远误解,还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欺骗?亦或是,那个更令他心碎的现实:
过去的祝珈言,在嵇琛远眼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现在失去记忆的嵇琛远,还会怎样看他?
他甚至不敢去问章令祥,嵇琛远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他想去找嵇琛远解释,可一个在旁人眼里劣迹斑斑的家伙,还有任何信誉可言吗?嵇琛远会不会觉得他毫无担当?对他失望至极?
他已经再也无法承受住嵇琛远那冷漠的目光了。
虞岷身为虢国公世子,素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
他见祝珈言根本没打算顺着他给的台阶下,酒精上头,便什么气话都往外冒:“行了,祝珈言,借你一百两银子都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