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在等待的同时,为回忆添上了越来越多的细节。
比如他到上海的第一天,那个认错了他,叫他“哥哥”的女孩。
还有那个雪天,女孩脱下棉鞋,送给乞讨孩子的那一幕。
有句俗话,全世界都下雨,只漏了加州。
分明就是三面环海的一个半岛,但旧金山却总是很干燥。
但记忆里的上海却与此地截然相反,梅雨季会下绵绵一个月的雨,街道积起水来,底楼浴室的墙角只要几天不刷洗,就会长出霉迹,渐渐蔓延成瑰奇的图案。
文章并不太长,不过薄薄一叠稿纸。
但等到他全部誊写完毕,已经是1954年。
那一年,他大学入学考试得了高分,尤其是写作部分,他给伯克利寄去申请,很快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只等次年中学毕业,便可进入文理学院学习。
听到这个消息,相熟的人家都表示羡慕,觉得父母教养有方,孩子前途无量。
而他大概也是百无聊赖,得意忘形,把那一叠书稿寄给了纽约的一家杂志社。
于他意料之外,他的中国故事真的发表了,分了五期刊载在那本杂志上。
最初的两期印出来,一片好评。
编辑告诉他,有出版社愿意出版这本书,甚至认为会像三十年代的赛珍珠一样畅销一把。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也是个卖点。
但等到第三期面世之后,事情开始变了。
在书稿的后半部分,他写了父母与吴先生办的几宗案件。
比如战后的上海,仅美军吉普车撞死撞伤中国人的事件就发生了一千两百多起。
在天津,美军汽车肇事占全市此类案件的七成之多。
驻津美军当局甚至规定,轧死一个中国人赔偿法币十万元,而轧死一头驴则需赔偿法币一百万元。
比如一名美军士兵雇车,车夫不懂英语,动作稍慢,士兵竟拔出军刀割掉车夫五根手指。
还有车夫因为索取车资,被打美军士兵殴打致残。
比如一个中学生只因穿着一条美军卡其裤,遭到美国宪兵的枪击。
比如一个十九岁的女大学生被两个美军士兵强奸,事后却还要经受警方和校方多次讯问,问题诸如
“你挣了多少美元?”
“你为什么深更半夜还在外边跑?”
“你是不是延安方面派来的?”
而且,所有这些案件都只能根据1943年中美双方签署的《处理在华美军人员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