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之后,还是用水果刀分成小块。
“葛孚这人,有本事,有抱负。
我跟他,同窗七年,同寝三年,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黎永济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沙粉的口感,没什么汁水,在舌面化开,莫名噎人,不好咽。
“毕业之后,我聘教职,他走仕途,各自发光,常常相聚。
因为我的缘故,他对考古很感兴趣,也很了解。
改开后,大力引进外资,社会、文化领域的风气也在变化。
《泰坦尼克号》座无虚席,一票难求;我们向往法国人的浪漫,称赞德国人严谨,到处讲日本人素质有多高……当然,最羡慕美国人,自由开放,强大自信,发达国家嘛!
“葛孚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老美再厉害,也是只有短短百年历史的聚散浮萍。
这话他对外不能讲,只跟我讲。
他说,永济,咱们要搞建设,但只搞经济不行;要引资,但跪着招商不行。
我们有乒乓外交、熊猫外交,更该抓起来的,是文物外交。
“当时我说,葛老头,你这有点民族主义了吧?现在讲的是‘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但他表示,已经争取到了一定的支持,现在的问题就在,要出成果,要好,要快,把最新的东西拿给人家看看。
“哪儿有现成的东西呢?只有王陵。
王陵就在那里,不用找,打开就行。
那么多王陵,选哪个?他说,史书记载,珉王对西方使节格外友好,拥抱近代技术其实就是喜欢钟啊表啊之类的玩意儿还允许西方传教士跟自己讲经,这不是绝佳的代表?
“我觉得,开珉王陵,不确定以现在的技术,有没有万全的把握。
他则乐观,让我多雇点人,众人拾柴火焰高,没有攻不了的关、克不了的难。
我说,既然你都想好了,我自然也没有二话,没想到啊,半百之年,咱们老哥俩还能撸起袖子干一场。
”
到这里,黎永济停了半晌,揉一揉眼角。
历中行低头慢慢吃了一块苹果,假装没看到那眼角皱纹间,湿润的水痕。
同袍同志,修我戈矛,一人难求,终身难忘。
“葛孚不是故意……他放心我,所以把这事甩手交给我,让我写报告,签名字,做主事人。
如果成了,是要让我声名鹊起。
”黎永济笑,笑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总不按期盼发展,“但没成,出了事故,我当然逃不掉。
追责的时候,他亏着心计算,与其两个人都陷进去,不如撇干净保一个。
我懂啊,是这个理儿,所以我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