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每一秒都感到紧张,像缺乏氧气的罐子,每一次的呼吸都在朝窒息靠近。
终于,文铃擦完了。
她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帕子放回水盆,护士长进来催促他们离开病房。
护士推了含有安定成分的止痛药物,严怀山的眼睛快要闭上,但他还是以一种近乎于执着的视线同母亲对视。
严在溪感到喉头的钩子开始紧绷,他耸动了喉结,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开口。
但其实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哥既不需要他给出荣华富贵与家财万贯的诺言,虚无地和文铃承诺会给她儿子的天长地久或海誓山盟就连严在溪也觉得可笑。
或许是在还很小的时候目睹了母亲的死亡,这种绮丽又斑斓,以死亡为底色的色彩贯穿严在溪的人生。
他是个很悲观的人,没有人能保证可以陪伴爱的人活到很久。
在他奢想与他哥陷入热恋前,严在溪先幻想与严怀山的分别。
情侣分手、夫妻离婚,或许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可从来没有什么人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发布在论坛或是出版一本书籍,告诉他们亲生兄弟感情破裂后是否还能从爱人变回家人。
在成为爱人前他们早已经是家人。
他们活着,相同的血液正流经他们身体的每一根细小血管;他们死了,焚烧炉里的骨头也会烧成相同的灰。
所以这是悖论。
护士长第二次来敲门的时候,严在溪鼓足了勇气开口:“妈”
“就这样吧。
”
文铃比他更快地说。
严在溪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眼眶下意识睁大,眨了眨,看起来有点呆。
严怀山握着严在溪手腕的虎口紧了一下,他看着母亲,极轻微地点了点下巴,干涩的嘴唇碰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谢谢。
”
文铃可能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等到自己样样都佼佼不群、出类拔萃的亲生小孩会躺在病床上,虚弱到连一句“谢谢”都无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