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水袖时,丝绸凉意蛇一般钻进骨髓。
随云乐将后槽牙抵在“狠心的许郎”的唱词里,绣鞋尖点在青砖戏台上,生生把宫缩的钝痛碾成碎玉。
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在他含泪的凤眼里流动。
“霎时魂飞魄散”尾音被腹中抽搐绞着,随云乐感觉有千斤重的石碾正沿着耻骨往上碾。
浓墨重彩的面皮下,冷汗正顺着脊沟浸透白素贞的月白褶子。
他看见白傲月突然站起身,青布衫的褶皱荡开。
她并没有跟着群众叫好,反而是很担心地望着他。
她知道自己要生了?
不会的,她应该不知道。
第二波剧痛来得像断桥坍塌。
随云乐的护甲深深掐进檀木椅背,戏腔里混进真实的呜咽。
台下起了骚动,白蛇的泪痕晕开胭脂,在绣着金线的衣襟上洇出血色牡丹。
他数着先生跨过条凳的步数,却在第七步时被翻涌的人潮笑闹吞没。
“莫怕。
”随云乐对着虚空呢喃,不知是安抚腹中躁动的生命,还是那个被推搡到天边的影子。
双膝砸在戏台时,水袖缠住脚踝像白蟒最后的绞杀,发间点翠压鬓簪斜斜坠落,在木板上敲出婴儿啼哭般的清响。
腹中绞痛化作千军万马的铁蹄,随在血泊中抓住幕布金线。
视线被汗水腌得模糊时,恍惚看见青衫的一角正在台柱后翻飞。
最后一波剧痛将他的身体折成惊蛰的虾。
随云乐咬住水袖金边,戏台梁柱上百年积灰簌簌而落,恍惚间他看见白素贞的魂魄从自己天灵盖升起,而台下早已空无一人青布衫终究没能挤过看客们猎奇的眼睛,就像许仙终究负了断桥之约。
十二记檀板在脊椎上炸开,随云乐仰头发出白素贞盗仙草时的鹤唳。
剧痛恰逢唱至“水漫金山”的高腔,丹田震颤带得声腔泛起涟漪。
他看见自己喷溅在幕布上的血点,竟与白素贞眉心朱砂痣一般明艳,戏中人的怨憎与孕夫的哀鸣在喉管里熔化。
他尝到了那盏雄黄酒的味道。
腹中绞痛化作法海的金钵倒扣,五脏六腑皆成原形。
绣鞋早不知甩到何处,裹着绫袜的脚趾抠住台板缝隙,仿佛白蛇被镇雷峰塔时嵌入青砖的鳞片。
戏服束腰早被撑裂,金线牡丹在血色里开得愈发妖异,像是要把几百年功架悉数开败在这滩血泊里。
“她突然迸出小青的念白,指尖在虚空抓挠的弧度正是剑指许仙的招式。
许仙惊叫着按住他乱挥的手臂,那截皓腕上还缠着昨夜白傲月系的鸳鸯绦。
鼓点声化作产道收缩的节律,随云乐在剧痛中竟精准踩着锣经翻身。
背脊砸在戏台时惊起陈年灰尘,像极白素贞现原形时腾起的青烟。
他忽然发狠咬住水袖,锦缎撕裂声在满堂叫好声浪中,唯有她自己听见骨缝裂开的脆响那声音与幼时师父打断的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