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乐最怕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真是丑得很。
”他想捧着肚子,可是这样肚型的轮廓就会被明显地勾勒出来。
若是叫人瞧了,自己辛苦维持的形象就此崩塌。
小花雀的法术还没解,它焦急地从几个观众的头顶飞过,又在肩膀上跳了跳,这才挤到了后台。
随云乐是见惯这种场面的,并不想在此留连,然而戏班的其他人却从没有被这样热情地对待过。
他们兴奋地与观众挥手拍掌,有的竟开始给观众介绍起这后台的布置,完全乱了戏班的规矩,一时竟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花雀好不容易挤到随云乐的面前。
随云乐屏过这一波阵痛,双指在太阳穴上一按,小花雀现了原身。
随云乐正被架着往后台搬。
戏台到后台的七步距离,他数着廊柱上剥落的金漆,突然想起白傲月教她算《牡丹亭》里杜丽娘还魂的时辰此刻腹中翻涌的却是活生生的血肉倒计时。
产床是临时拼凑的戏箱,褪色的锦缎还留着‘杨贵妃’醉酒的胭脂印。
随云乐的后颈刚沾上冰凉的缎面,就被剧痛掀得几乎折断了腰。
他抓住头顶垂落的幕布绳索,粗粝麻绳勒进掌心。
“爷啊,你可吓死我了。
如今怎么办?咱们得想个法子出去。
”
小花雀手背拍手掌,原地踏了几圈:“要不您化了原形,从这飞出去吧,大不了就是天生异象,还让人觉得您更有福气呢!”
随云乐此刻坐着,便愈发觉得有什么往下顶。
“阵痛已经开始,我化不了原形了。
”
“什么?”
随云乐倒是淡定许多:“是的,产程一旦开始,便只能选择一种形式。
若是要化作原形,那所有的这些蛋便都四分五裂。
”
小花雀最易受他的情绪感召,也冷静下来:“那无论如何,咱们得挤出去。
”
“呵,我是不愿意叫他们看见我这副样子。
”
“那咱们换身衣服,把妆给卸了。
他们许多人没见过您卸了妆是什么样子,完全不施粉黛,然后再带上一个黑色的幂篱。
我到时候先去把人群引开,然后咱们趁乱就往外走。
”
随云乐撑起身子向外瞧了一眼:“行,不过白傲月在哪呢?”
“她就在外面等着咱们。
跟见了面,爷就可以用力生了。
”
“好。
”
小花雀得了他的允许,便立刻去将帕子拧湿给他卸妆。
这妆画起来少不得要一两个时辰,卸的时候却几下子就抹擦干净。
屏风外传来茶碗打碎的脆响,汗湿的脊背在锦缎上碾磨,那些褪色的鸳鸯忽然活过来,衔着血珠在他皮肤上刺青。
他看见自己隆起的肚腹在油灯下起伏。
耻骨分离的剧痛让他想起刚能化形的那年,劈叉练功的清晨。
与现在相比,不及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