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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聿岸】冥府之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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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他一点也不恨她,因为他本就不配那场美梦。

     而王希岸在他把这一切明明白白摆在她的面前时,把爱情也一并收回了。

     于是喊痛的人变成了他,他质问她你怎么敢把那个人的孩子送之我手,你如果真打定主意这么做,我发誓我会不留余地地毁掉他的一生。

    而王希岸终于肯盯着他的眼睛说话了,盯着他的眼睛,却让每一个字化作刀锋,扎得他遍体鳞伤、片甲不留。

     她说,仇良,这是你欠我的。

     大概就是在她说完那句话以后,仇聿民决定杀死那个叫仇良的人,出自你口,以我之名。

     仇良,仇聿民。

    两个名字,两段人生。

     “聿”字是王希岸为他起的,那时经宇置业陷入债务危机,急需资金注入,王希岸懒得管那危机的原因是什么,也懒得理自己父亲反复告诫仇聿民的“吞并”意味着什么,她在想给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又问他“仇良”这名字意味着什么。

     他知道她没有任何意图,可是他却听得刺耳,反问那你觉得怎样的名字更适合“仇总”,王希岸从不细想他的问题,也没有顾得上看他的眼中有没有嘲讽,随手翻了翻手边的书,“‘聿’字怎么样?意义少,倒是好听,不落俗。

    ”说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觉得他那种把自己的希冀放进名字里的行为像个诅咒。

    ”她说的是自己,但是他听进耳中,自有一番解读。

     之后他又挑了“民”字放进名中,祖传民的民,他的第一桶金,上一场血雨腥风的结束,合该掀起下一场血雨腥风的序幕。

    他摩挲着身旁女人的左手无名指腹,一路向下到指根,那里要是有枚戒指就好了,他想,是她不要的。

     他此生只想过把一枚戒指放入一个女人的左手无名指中,可是她不要。

     后来他没有等到王希岸想出他们第一个孩子的名字,那孩子的名字他真正的妻子起的,她姓严,严可宁。

     仇聿民最后一次见到王希岸是在王飖七岁、仇峥十岁的那年。

     酒会由开发项目的总承包商举办,他和严可宁共同出席,宣布发起旧城区重建基金,用于支持本土艺术家的创作与出版,以换取市政和土地规划的人签字批准一批拆迁与重建项目。

     那时仇聿民手上杂事太多,资金来源还是不够干净,文化基金会是个好噱头,加上严可宁原本的经营,可以吸引媒体关注。

    这些年来他跟严可宁的关系趋近,虽然两人起初只是合作关系。

    严可宁身为长女,表面上被安排在秦联慈善基金会从事无关紧要的项目,一直缺乏实权,需要他这个跳板,也乐得对他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些年过去,她在他这赚得不少,在翻了数倍的朝信里分了杯羹。

    她想要的东西还有更多,所以得帮他站台,卖他人情。

     仇聿民在等王希岸来找他。

     王希岸的画是首批捐赠作品之一,之前被他知会严可宁拍下,现在作为私人所有捐赠。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能想看她恨他,可能想在她恨他的时候道貌岸然地说一句,这不就是你的用途。

     他曾试过用过很多方法伤害王希岸,不得其门,最后才想起来有这条路可走——王希岸是个不会撒谎的傻女人,她早就把答案告诉他了,她想要被看见,而他可以把她关起来,毕竟他已经快要成功了,不是么? 她被关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地方七年,他说你不能回来,她就不能回来。

    她的孩子在他手上,供他攀折,就像院子里的那些玫瑰,长了棘刺又有什么用?抵不过一场风雨,抵不过权势,抵不过罪恶,抵不过他。

     所以他终于又见到王希岸了,她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头发挽在脑后,细碎的钻石从发间垂落到前胸,每走一步腰侧都带起一片漂亮的褶皱,锁骨处的宝石像鸽子血那么红。

     她还是像当年一样,窈窕动人,目似含情,踏进一个地方,得到所有人的注目。

     仇聿民都快忘记了,他也曾在觥筹交错与高朋满座中接过她的手跳一支缓慢的华尔兹。

    那是他得到经宇的那天,他第一次恨她的那天,而她是他翘首以盼的战利品,他揽着她的腰,她懵然不知背后深渊悄然张开巨口,只是扬起下巴,微笑,美艳不可方物。

     仇聿民以为这次王希岸会直接走向他,而他要迎接的是什么?一杯泼到脸上的红酒,或者一个耳光?她应该已经见过那孩子了,倘若他是王希岸,大概会送他一把匕首。

     但是王希岸没有,她只是悠然喝着酒,坐在桌畔,与人谈笑风生。

     没关系,他可以去找她,他走到她面前,希岸,好久不见。

    说完他才发现原来她也有了皱纹,浓重的妆掩不住憔悴,看人的眼神也变了,不再干净、不再顾盼生姿、不再夺目,片刻后他醒悟,不是看人的眼神变了,只是看他的眼神变了。

     这是他想要的吗?他得到又失去的次数太多了,不应该再在乎。

     我前天见了父母,昨天见了严可宁和仇峥,今天见你,明天……可能会见李先吧,也可能不。

     王先生难得回国,日程繁忙,未能远迎。

     仇良,别说那些了,她打断道,我们回不了头了。

     是么? 她抬头望着他,那孩子我会带走。

     你想怎么带走?他笑了一下,酒杯放在桌上,拢了拢她的头发,把她的下巴捏住。

    你能怎么带走?还是你想看看他的滋味?我有录影。

     王希岸却没动气,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重复,我会带他走。

     他手指的动作不自觉用了力,你和他都走不成。

     这回是王希岸笑了,是么? 那天王希岸跟他说完话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仇聿民从没见过她走得这样仓促,她一直很喜欢这些的,人群、宴会、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交锋。

    可是那天王希岸没有说一个可能会激怒他的字,也没有对他流露出一丝感情——好的、坏的、爱的、恨的,什么的感情也没有。

     他见过很多人临死前的表情,但王希岸不愧是王希岸,她画出了他的玻璃瓶,画出了他的玫瑰,画出了他的宇宙,却把自己藏入匣中。

     一天后王希岸死了,没有留下任何遗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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