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突然的逃亡,但至少现在,他还走不了。
是夜席散,他从吴家出来,便去了电报局,借着报平安的因头,拍了一封电报去里昂。
那封电报上写着;吴氏夫妇已到上海,居毕勋路,要不要同他们做邻居?
话说得极其隐晦,却也是长久以来的第一次,他为周子兮规划出一个可期的未来,对她说:我等着你回来。
也是在那一夜的梦里,他又回到浅水湾的那个傍晚,周子兮才刚告诉他,她要回法国去。
这一次,他终于开口对她坦白:“我舍不得你走,但你不用听我的,你应该去。
”
许是这话说得实在语无伦次,周子兮看着他笑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
“嘘”她对他道,伸手按在他唇上,而后移开手指,印上一个吻。
那个吻芬芳而微温,留在他感官的印象之上,如此真切,经久不去。
第二天夜里,唐竞接到里昂发来的回电。
狭长的一张电报纸上写着:时局动荡,此时置产?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告诉过她,如今市面不好,房子难以出手。
而她显然又是将他说过的话原样奉还,唐竞看着电报苦笑,心想这位小姐怕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好好与他说话了,偏生要这样别扭下去,损着他,吊着他,与他周旋。
他倒也不介意,顺着她的意思回复:正因为时局动荡,房价下行,而逃难迁入租界者众,租金便又高企。
此时置产,以后就算不好出手,留着收租总归是不用发愁的。
这下又轮到周子兮觉得没意思,她在里昂收到电报,看见这句话回话,便挂下面孔。
原本只是想逼出他一句真话,谁知这市侩竟真的跟她讨论起生意经来?!
然而,才刚转身要走,大学城邮电局的职员翻了翻手中一叠信件,又叫住她:“小姐,还有一封电报,也是给您的。
”
周子兮诧异,返回来接过一看,这一封仍旧是一句话,亦出自那市侩之手,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唐竞写道,“时间或者空间都没有绝对的意义,且记着我在此地等着你。
”
她读了一遍,又读一遍,才将那张狭长的纸条叠起,握在手中,转身离去。
已是春日了,她走在阳光下,想笑,又有点想哭。
孤岛余生19.1
陈之遥_GIB08-2313:34投诉阅读数:24880??周子兮再一次见到唐竞,还是在远洋轮船码头。
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天气虽好,日落时分的江边却已有些清冷。
邮轮缓缓靠岸,如一只搁浅的巨兽,吐出几道舷梯,如蚁般的人流就从那上面涌出来。
天色渐暗,所有人都匆匆而行,大约只有周子兮甘愿落在后面,是那样的近乡情怯。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从里昂大学法学院毕业,带回来一纸博士文凭,以及一箱子整整三年的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