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一静。
钟燮记得清楚,有一年春,他们在江塘。
老太太给大哥钟鹤添了个暖床丫头,那会儿钟訾几个早就在外边尝过荤腥,不稀罕家里边添的人。
但钟攸没有,他在钟家从来都与众不同。
自打他被父亲领回家那一日起,就与众兄弟不同。
父亲似乎记着他,却又总想不起来。
他常年都待着府里最偏旧的院子里,守着他病怏怏的娘,甚少与其他人来往。
老太太有十几个孙子,也记不得这一个。
钟訾几个惯会看眼色,年年来的钟燮碰不得,因为那是京都钟府里的嫡少爷。
但钟攸什么都不是,他们就爱踩着他,看他一身直挺的傲骨怎么被磨在脚底下,低进泥巴里。
丫头钟鹤还没碰过,就被钟訾几个弄进了钟攸的屋。
花街上讨的药,和水灌进钟攸嘴里,那门一合,外边尽是听着音的好事之徒。
但这事没能如愿。
等钟燮寻了钟鹤来时,大哥踹了门,他跟在后边看。
丫头还是丫头,钟攸却蜷在角落里,一只瓷杯摔了八九片,一片一片划在掌心里,攥出血,陷进肉。
目光阴戾刻骨,狠的不像钟攸,像狼。
大哥直接将丫头打发去别庄子里了,虽然人还干净,但他这是为钟攸撑了腰。
不仅敲了钟訾几人棍子,更是将钟攸带到父亲跟前,这名字才堂堂正正入了钟家的玉牌。
就这一回,钟燮却多少年都没忘过那一刻钟攸的眼。
他从来都知道钟攸过得不如意,却仅仅是知道,他并不懂这背后还压抑着是个少年人的脊梁。
钟攸是不是断袖不好说,但他乐意这么讲给钟家人听。
他从来都待人温温柔柔,不论男女,却永远都像是隔了一层。
既不想越过去碰别人,也厌恶别人跳过来碰他。
钟燮不知道这个时御做了什么,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叫钟攸留在这儿挨一块。
他和钟攸是好友,他是可惜钟攸的才,更是可惜钟攸本有了在钟家说话的劲,却又自己随手摔碎,转身就走。
难道钟攸这么些年走出来,就只是想离开家,做个山野先生?
“不是。
”钟攸掌心拢贴在茶杯,他眉眼温宁,已然不见那一次的狠绝。
他道:“我就是好时御,没别的。
”
“你摔了玉牌。
”钟燮垂眼,“……当年入的不易,如今却摔的轻易。
”
钟攸看杯里的茶叶翻动,他道: